第一百五十八章 沉木(下)(1/1)

第一百五十八章沉木(下)

官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只鸡是翁笺千里迢迢从淮安府带过来的,听说是跑山鸡,喂的都是碧玉粳米,喝的都是山泉水,肉质自然鲜美难当。

鸡炖老了,肉都散了,还怎么给她家姑娘补身子啊!

官妈妈斜眉看了一眼,见众人都被自家阿俏糊弄住了,便又放心地埋头玩手指。

檀生此话一出,山岭河畔当下一片寂静!

赤裸裸的金元宝就在眼前。

活生生的几具肉体也在眼前,没人溺亡、失踪、伤残…

难不成这当真是那大船在河底呆久了有了灵性,而今天被这小姑娘给破了吗!?

那这小姑娘...

可真神了啊…

众人看檀生的目光不一样了。

还有人不信。

“那你一开始怎么说这是吉兆呢!明明死了那么多人,沉了那么多艘船!这明明是作恶!”

檀生笑起来,眼神从地上那一堆金元宝上扫过,意味深长道,“你们认为钱财是作恶?”檀生顿了一顿,目光却投向了赵显,“这样的木桩和金元宝在江底那艘大船上还有许多,不仅仅是金元宝,猫眼石、嫩翡翠、青釉官窑瓷器…船上全都有,这一船的价值许是能顶半个国库。”

赵显听得热血沸腾。

江口沉银这种好事都能被他碰到!

什么左登全,什么李质朴!放他娘的屁!他马上要入皇帝的眼了!

他找到了这么一艘宝地,这么一大笔财富!

他还怕什么左登全李质朴啊!

赵显目光灼热,当即回转过身安排人手回刑部布置,交待到一半才发觉将此事告知给刑部甚是不妥,万一李质朴和左登全越过他直接将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怎么办?他岂不是做了一番无用功!

可若是他独身进京,万一这一群山民潜入河中将财物一抢而空怎么办?

赵显左右为难。

檀生手一抬,身后那群硬汉立刻目光阴鸷地分守在河畔东西南北角,手背在后不叫人靠近。

哇!!!

檀生心都快苏了!

简直想修书一封给青书师姐寄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躲在石头后面看猎户洗澡,她都已经成长为一群壮汉的领头羊了!

青书师姐这个渣渣!

这家武馆在哪里!?

等回京后,她要出资!要入股!要在这家武馆旁边再盘一家铺子天天给这群小哥哥做饭吃!

“叔父,你快进京告知官府吧。”檀生惊诧于自己在内心如此汹涌的前提下,语气还能如此平静,“这里,我来守。”

赵显看了看那五六个站在河边的壮汉,再留下一个刑部七品述事镇场面,便上马车向京师驶去。

赵显一走,山民中便有虎视眈眈者跃跃欲试。

有人靠近,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叫。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俺只是想看看金元宝长啥样啊!”

“那就滚远点看!”许十沉声道。

很好。

还知道杀鸡儆猴。

这群武馆小哥哥可真是有勇有谋啊!

檀生心甚慰,环视一圈,仍在不少青年男子的眼中看到了贪婪二字,檀生清清嗓门,语中含笑,“大家伙且想一想,这大船上的银子你们有命拿,是不是有命花!”

人群中不知从何处传来壮年男子的声音,“大船的阵法不是破了吗!?”

既是破了,那这银子就是银子,不是要咬人的蛇了呀!

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准备回家扛起锄头来抢金元宝。

虽说这报了朝廷就是朝廷的银子了,可在朝廷没来人之前,那放在地上的金元宝就是无主的,谁力气大就是谁的!

檀生感受到看客目光的炙热,点了点头,赞同那人的话,“没错,这阵法是破了。”

看客们的目光更炙热了。

有个鬓发花白的老婆婆已经转身回家扛锄头了。

“但是!”檀生高声转折,“这阵法是区区不才本道人破的,本道人能破了阵法,难不成还不能重新立一个吗?!”

众人僵直。

好…好...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檀生脚下一蹬,站到一块石头上去,终于克服了个矮的缺陷,尝到了居高临下的滋味。

檀生纤手一指,“老婆婆你家儿媳妇快生了吧?”,再向旁一指,“老汉,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太好对吧?”,再一指,“这位兄台,你下场考试起码三次了吧?今年最好别再去了,你考不过的。”

老婆子和老汉的脸震惊了。

那兄台的脸铁青了。

他只是来看个热闹而已…看个热闹都要提醒他考了三场都考不过这个事实吗...

兄台心塞地转身离开。

檀生露了一手,惹得众人继续窃窃私语。

檀生趁热打铁,“还有人再来试试,本道人有没有本事下阵法吗!?”

檀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竟无一人敢再向前走一步——就算摞在地上的金元宝在暖阳的照射下发出诱人的光。

再诱人,也没有命要紧啊。

这妖法横行,谁知道这个小道姑会布下什么阵法啊!

再看那美貌小姑娘身后的那几个壮硕男儿。

谁他妈还敢冒着妖法和身体的双重威胁近身啊!

山岭中恢复了原有的静谧。

檀生回过头来看了看那照旧一片轻波无痕的碧水,心中思虑良多。

上辈子昭德帝倾举国之力彻底挖出这条船后,船上的诸多奇珍异宝接连出世,这么大的事儿饶是深居山林的合真小道长也能听闻一二。

奈何昭德帝那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这些钱财拿出炼丹!

真是个败家子!

正是因此,才会出现民不聊生,终于有人揭竿而起的情形吧?

天下才会大乱,才会有响马逼近东岳观,她才会死吧?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是谁揭竿而起了?

檀生蹙眉想了想,却始终没有任何记忆。

在距离山岭不远处,停靠着一辆上了亮漆的上好榉木马车。

这辆马车停在这儿很久了。

从一开始就停在了这里,马车中的人就那么挑开车帘,贪婪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檀生大发神威。

“这是刑部直隶侍郎赵显的侄女…”

有人在马车外恭敬道。

马车中的人将帘子一把放下,手一抬,马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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