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伟文在第二天就去找了张墨渠,他买通了所有狱警,骗他是他的亲信来见,张墨渠倒是想信了,果然就出来,但是看到是邵伟文,转身便走,被狱警按在了椅子上,邵伟文将我的话带到了,张墨渠始终沉默,最终到他离开,都一言未发。
邵伟文向我复述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早想到了张墨渠不会对他说什么,他一辈子都跌宕起伏,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邵伟文,这个和他一直关系微妙的男人。
他也许会有要对我说的,我想一定有,我们已经十个月没见了。
我就这样继续数着日子,盼着四个月后他出来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亲自去监、狱门口接他,然后亲口对他讲,我和女儿一直在等你。
其实在滨城,时光过得如同飞逝一般,眨眼间就是这一年的冬天了。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快,也是整个省白领最多的城市,地铁和公交都挤满了各种面孔,或年轻或苍老,或微笑或沉默,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和人生,都在熬着这不好不坏的日子。
南木满月的这天,邵伟文中午刚过就回来了,他特意将覃念送去了洛城,让杨清陪着她,当作散心,只为了把这一天空出来,可以安静的给南木过满月。
对于他的好意,我很感动,又觉得不妥,到底南木还是个婴儿,说白了,所谓的孩子满月酒都是给大人图热闹的,为了收点礼金,或者是聚一聚联络感情,那么小的孩子她有知道什么呢,不就是饿了喝奶,哭了换尿布吗。
但邵伟文不听我这番长篇大论,他买了许多吃食,还有蛋糕,将气氛布置的好像求婚一样温馨,我笑着和他坐在桌子上,一侧的小摇篮里放着南木,她睁着大眼睛四下望着,许是觉得灯光太暗,特别好奇的噜噜着。
我乍一觉得,仿佛真的像是一家三口的味道。
我因为照顾南木无暇胡思乱想,脑子里才沉寂了几天的张墨渠又一次因为这样的场景而浮现出来,生生的占据了全部,我托着腮,看着邵伟文斟满红酒,又从蛋糕上抹下来一点奶油,粘在南木的脸蛋上,可能她觉得痒,也知道是在逗她,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过段时间,我就忙了,公司的事,婚礼的事,我答应了覃念,也将消息公布给了媒体,我总要做到丈夫应该做的,所以我无暇照顾你和南木,你自己小心。”
我点点头,“我知道。”
他将南木唇角的亮晶晶的口水用指尖抹去,“你知道什么。媒体这一行的嗅觉特别灵敏,现在他们都在到处挖掘关于你和南木的消息,这栋别墅也不安全了,出行要小心,不要被人拍到南木的正脸,你也尽量保护好自己,至于邵臣白,我已经许久不知道他的消息了,他到底在做什么,我也不清楚,调查不到这个人,我怀疑他如果还在滨城,一定改头换面了,他始终没有再回邵府,父亲很担心,但我为了邵氏的安定,不得不以总裁的身份,联合我这边的党羽,将他从董事会剔除出去。不然他是不会罢休的,将一个随时会威胁自己的敌人留在身边最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可以尽在掌握,但你也要时刻警惕,就不如,彻底将他的后路斩断,所以我在找他。”
我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你还要斩草除根吗,他到底是孽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冷笑,“可他对我却从未顾念兄弟之情,我记得我对你讲过,只要他不动贪念,我不会对他下手,可他两次逼得我险些走投无路,如果我再对他仁慈,我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因为邵家人自己的事,的确和我无关,我只要知道,他和绍坤都是安全的就够了。
从绍坤帮着我离开那一晚,到现在,又过去一年了,我还始终没见过他,他知道了我回来的消息,不只是众说纷纭,我想仅仅从媒体拍摄到的出院的画面,他就能看出来是我。
但他没有找过我,一个电话都没打,我想,我们之间,也彻底过去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至少我会有些落寞,想着如果当初我们走下去会怎样,会不会真的能走到地久天长,我会错过张墨渠,会错过邵伟文,会错过这么一段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岁月,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命中注定,是无法逃避和躲闪的。
但我很庆幸,虽然并没有过上我最想要的平静安宁的生活,可至少,上天赐予了我张墨渠最好的爱情,还有南木。
“覃念已经许久没再和我说话,我们每天在别墅里都仿佛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对我特别冷淡,我很想解释,毕竟你们才是夫妻,我不愿意因为我和南木让你蒙冤,媒体怎样误会无所谓,但她不行,她是和你共度余生的女人,是你的妻子,是邵氏的女主人,也将是你们未来孩子的母亲,父亲之间如果有猜忌有不甘,是会影响到以后的人生。”
邵伟文剥了一只虾,蘸了点酱汁,放在我的碟子里,“再说吧,我已经解释过了,还是我说的那番话,如果这点事她都要怀疑,以后我也没想会一直过下去,镜子有了泪痕,再怎么轻拿轻放小心维系,也到底是不能变得平整,我们之间的裂痕,在五年前她离开时就已经产生了,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走。”
邵伟文将筷子放下,擦了擦自己的指尖。
“因为我母亲给了她两种选择,一个是我被彻底剥夺了邵氏接班人的权力,从此一无所有,做一个平民百姓,母亲再不干涉我们之间的感情,结婚生子过一辈子都可以。第二种是我做邵氏的接班人,让她离开,如果多年后我还念念不忘,还有缘分再见,她可以跟着我,母亲也不再干涉。其实母亲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无非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对我的心思,是否真的那么坚定不移,你知道她是怎么选择的吗,她选择了离开,并且接受了我母亲给她的一笔钱,这五年她过得到底怎样我查不出来,我的势力并没有蔓延到她所在的墨西哥,但我能想到,她一定比我过得更滋润,因为我有愧疚,有难过和不忍,但她没有,她甚至在想,如果我一无所有了,她跟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邵伟文拿起红酒瓶,给他自己和我各斟满了一杯,他端起来,椅着,我也端起来,和他碰了一下。看着他一饮而尽,但我没有喝,因为我还在坐月子,不能饮酒,他也知道,他不过只是为了要一个氛围罢了,就算我喝,他也不会答应。
“就当是还了自己一个的愿吧,等了这么多年,花天酒地游戏人间,她回来了,过去的既往不咎,毕竟当初都有错,年少轻狂犯下什么都没关系,时间会带走一切,会遗忘一切。”
他抿着嘴唇,下颔上还挂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你这番话,其实也是在说我们之间,对吗。”
我愣了愣,我本意倒确实不是,只是现在再品尝一下,的确也很像我和邵伟文。
少年人离经叛道,可以被原谅,成年人做错了一件事就要背负谴责,如同在爱情里,你一味的去伤害,早晚会有透支无法偿还的一日。
我们生下来,何尝不是在日复一日的还债。
我们相视而坐,沉默了许久,直到半瓶红酒都见了底,邵伟文似乎喝多了,他迷蒙着双眼,静静的望着南木,然后说,“有个好消息,要听吗。”
我给他盛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先喝一口吧,你是不是醉了。”
他瞥了一眼那汤碗,伸手推开。
“我还是中午下班前得到的消息,张墨渠减、刑了,他在里面表现很好,虽然从前那样无所不能,却并没在号房里惹什么事,狱警很省心,也对他印象很好,他曾经劫富济贫的好口碑,在老街那边的百姓嘴里传得很是风趣,综合各种原因,加上我曾经的一点疏通,下个月,他就可以提前释、放了。”
我觉得这个消息比南木会笑了还让我震惊和欣喜,他提前释、放了两个月,也就是,在邵伟文结婚的那个月,他可以出来。
我本还想着,我无处可去,又带着孩子,没有收入,离开了邵伟文,我要面对太多苦难,我可以受苦,但孩子不能,她还那么小那么无辜,况且我也想过,张墨渠出来之后又要去哪里做什么,他是否也会暂时将我们留下,托给邵伟文照顾,但在这一刻,我忽然下定了决心,就算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还可以赚钱,我这样年轻,也有我的美貌,哪怕我去夜场卖酒,也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三口,而且张墨渠那样骄傲要强的人,他断断不会被这个打击击败得溃不成军,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调节适应就够了,我和孩子都可以等。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笑着对邵伟文说,“麻烦你了,我将永远记得,你对我,对他,对南木的恩情。”
邵伟文没有说什么,仅仅是淡淡的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拥有了一切,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快乐。
曾以为他辜负了爱人,后来却蓦然发现,爱人也曾背叛放弃了他,这种多年的自责,却在最后水落石出发现并非那样,这种落差和悲痛,我真的不敢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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