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礿已经到了?”康熙接过云荍递过来的已经去掉核的果子,一口吞下。
云荍自己也吃了一个,点头道:“恩,据说已经到城外了。”
康熙点点头,然后又失笑:“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着迷,朕初时还以为他就是一时热度呢。”
云荍却不以为然:“男孩子嘛,总是对打仗之类的感兴趣一些。等再大一些,怕就不这么喜欢了。”在现代的时候,哪个男生小时候没有枪?不管是精致的粗糙的、还是木头的塑料的,总归得有一把童年才没有遗憾。然而长大了以后,还有几个男生是痴迷这些的,多得是被各种娱乐活动分散了心神。虽说这古代没有现代娱乐花样多吧,但胤礿是谁,他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权二代,只要有权有势,当个纨绔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云荍不保证,胤礿真变成了纨绔,她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康熙无奈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在他的概念里,当额娘的只要将孩子的衣食住行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就由他这个当阿玛的来教。
明显三观不同,两个人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一小碟小果子没一会儿就被吃完了,云荍和康熙两个人歪着,在难得清闲的午后竟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云荍心里有些踌躇,按说现在是一个蛮好的时机,但她被打断了好几次,当初那股一鼓作气的勇气被消磨的有些疲累,这会儿竟有些害怕,不敢说出口。
踌躇的时间长了,云荍就走神了,连康熙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康熙看着双眼发愣、神游天外的云荍,有些叹气,刚刚他就发现这小东西有心思,还等着她主动开口说,谁知道她自己琢磨着琢磨着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康熙起身走到云荍那一边,坐上榻轻轻的将云荍搂紧怀里。这等动作总算是惊醒了云荍,云荍眨巴眼睛看着突然瞬移过来的康熙,脑子想的是,卧槽,这货难道突然被魔法师穿越了。
眼神太□□,康熙赏了她一个栗子。云荍抱着脑门呼痛,康熙笑骂她:“该!又在脑子里想朕什么呢。”
云荍单手捂着额头,拿肩轻轻蹭康熙,讨好道:“在想皇上怎么好看呀,比我都好看!”
康熙嗤笑:“这宫里拉出来,比你好看的还少。还有,不许拿好看形容朕。”讲真,云荍长得算是清秀佳人那一挂的,从来算不上美人,康熙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她的长相。长得貌美如卫氏,还不是生下孩子之后就被他扔到了脑后。
云荍立马盈出了一眼眶的水汽,委屈的道:“皇上,你嫌弃我!”指责完就转头拿手帕拭泪,哽咽道,“妾知道,妾已经人老珠黄了,皇上不喜欢便罢了,悄悄地别再来妾这里就是,何必这么戳妾的肺管子。”说罢细声细气的开始哭,眼珠子哗啦啦的往外流。
康熙无语,无奈道:“好了,是朕说错话了,荍儿才十八岁,漂亮得很。”见云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补了一刀,“快把那手帕拿开,熏得朕都想流眼泪了。”
把戏被识破,云荍淡定的将手帕扔开,从袖子里再抽出一张手帕将脸上擦干净。扑上去抱住康熙:“妾就知道皇上最喜欢妾了。”
康熙瞟一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帕,拍拍云荍的背:“你就是这么哄宁楚格的?”宁楚格前两天又闯了个祸,在去找胤礿玩的时候,把太子画的一幅画给弄脏了。康熙跟太子都没当回事,本来也只是太子的练笔,宁楚格年纪又小,什么都不懂,没什么好追究的。
云荍知道这事后,下决心要改改宁楚格这性子。小孩子是不懂事,但在皇宫,三岁之后就不算小孩子了,宁楚格的性子现在不拧过来,到三岁的时候再教怕就摁不住了。然而要怎么改成了一大难题,打她舍不得,罚吧,罚的轻了没用,罚的重了还是舍不得。最后被逼的没法,云荍干脆整了一个奇葩法子,就是在宁楚格面前装哭,哭的宁楚格现在听话的不得了。
这些,康熙都听说了一些。
“对呀,妾聪明吧。”云荍扬起脸求表扬。
“胡闹。”康熙不轻不重的拍了云荍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宁楚格跟你学,以后遇到点事就开始哭怎么办。你的目的是好的,但不能这么做,你要跟她讲道理,就算她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慢慢明白的。大清的公主,必须得有满族姑奶奶的气势!”作为一个皇帝,虽然康熙后来开始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但并不代表他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样。
云荍严肃起来,确实是她疏忽了,宁楚格这个年纪,正式最容易模仿的时候。若是真因为她的原因,宁楚格以后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包子,云荍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打死。不过对于康熙最后一句话,云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你想的倒好,怎么就不见动手管管呢,你另外两个女儿现在成天被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难道就是你说的满族姑奶奶的气势?别说你不知道,平时不常见也就罢了,每年几次大宴会难道你也眼瞎了。
不过云荍也就是心里叨叨两句,真让她跟康熙说这话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一句她觉得两个小女孩的教育不妥的话都不能说。先不说人家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亲额娘,只要不是虐待,人家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别人是无权插手的。更别说实际上后宫所有孩子的教养都是由皇后来管的,就算是亲额娘也要后退一步。当然现在没有皇后,但皇贵妃这个手握凤印的副后还在那儿立着呢。云荍还是哪儿凉快哪儿站着去吧。
云荍认真道:“是妾做错了,请皇上降罪。”
康熙揉揉她的头,温柔的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相信荍儿一定能改好的。”他就是喜欢她这份坦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错就认,有功就开心。
想到坦率,康熙就想到云荍刚才走神,问道:“荍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思绪飘渺了一下,或许荍儿坦率的原因,是知道她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儿?
云荍倒没被康熙突然的问话给吓到,这么久,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康熙面前藏不住东西,每次被看两眼就被洞悉了。虽说这其中也有她故意的成分,但无疑康熙的洞察力已经超人了。
“妾……确实有事情跟皇上说。”云荍慢吞吞的道,康熙等着她下一句,没想到她说,“但是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康熙想了一下,问道:“是跟孩子有关的事?”
“不是。”云荍摇头,“恩,是跟妾的娘家有关。”
“哦,什么事?可是想给你哥哥求个恩典?”知道了是关于富察家的,康熙就不忙了,好整以暇的道。
“不是。”云荍摇头又点头,“也算是吧。”
康熙挑挑眉毛,等着云荍自己说下去。
云荍酝酿了一下,开口道:“是这样的。妾刚到盛京的第二天,妾的额娘就递牌子进宫了,后面也是隔个两三天就进来一趟,跟妾聊聊天,逗逗双胞胎。”
云荍停了一下,看向康熙。康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马佳氏进宫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后来有一天,额娘有些为难的说,想告诉妾一件事儿。额娘说,前几年嫂子跟着几个官家夫人出去上香的时候,偶然听说,听说。”云荍偷偷瞄了一眼康熙,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干脆眼一闭,一鼓作气全说了出来,“听说有小孩子跟出痘的牛接触过后,会有一阵子得天花的表现,但又比真正的天花弱得多,很快就好了。而且得过这一次之后,那孩子就再也没出过天花了。所以那边农家人就说,可以让小孩子染上牛痘以此来防止孩子染上天花。嫂子听说后,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就回家怂恿我哥哥去寻这个法子。我嫂子说,反正我哥哥在衙门里一天也没事做,闲的骨头都发慌,就当找点事情做。我哥哥就去了,后来发现这法子还真是有点用。但又不敢直接就给侄子用,所以又请了两个大夫做实验。后来这两个大夫果然研究出来了,我大哥也给我侄子侄女种过了,都平安的度过了。”
云荍大喘一口气,又偷瞄康熙一眼,发现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心里有些慌,紧着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额娘说,大哥研究出来了以后就跟他们说了。本来阿玛是打算当时就上报给您的,一是给我大哥邀个功。”说到这里云荍的脸涨红,又有些结巴,“二是,二是给妾增加一点底气。但是没想到您直接让妾当了贵妃,阿玛他们,就有些不敢拿出来了。怕在这风口浪尖上,再给妾招了祸。”
说到这里,云荍抬起一直半低的头,勇敢的直视康熙:“妾这次说出来,不敢说自己多么大公无私,想让大家都用上这种危险小的方法的心是有的,但也存了一半私心。您年前说今年就要给胤礿种痘,妾害怕,害怕胤礿挺不过去。既然有这种安全的多的法子,妾没法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妾发誓,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来给自己谋任何利益,这件事会全部交给皇上您,富察家绝对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出一点声音。富察家跟这个什么关系都没有,还请皇上成全。”
云荍说着就跪起身,在榻上冲康熙拜了下去,拜倒一半的时候被康熙托住。
康熙将人拉起,圈进怀里,摸摸云荍还晕着红晕的脸,笑的很是温柔:“荍儿说完了?”
云荍有些懵,下意识的点头道:“完了。”
“来,喝口水。”康熙端起炕桌的茶喂到云荍的嘴边。
云荍就着康熙的手喝了一口,反应过来张嘴问道:“皇上,刚刚说的事……”
康熙放下被子,拿大拇指按上云荍的唇,阻止她说话:“刚刚的事……朕知道了,荍儿不用说了。”
还是温柔的笑,温柔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