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是,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有一个月没见的远贵,对这个堂弟上门,涟漪心里有些复杂。
不同于一个月前看到的他,这个时节的他穿着一件短衫,脸上的肉也多了几份,冷冷的表情让人不容易接触,怪不得刚才的小圆脸说这人的表情很复杂,她形容不出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来给你找事的”
涟漪有些讪讪,请人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远贵倒真的有些渴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后犹觉得有些不过瘾,径直给又倒了一杯。
“那个,你现在在哪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自从家里遭逢巨变,这个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带着刺又那么冷漠。
远贵放下辈子,皱眉道:“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又没人替我出头,现在我和弟弟能吃饱有一个栖身之所已经够感激的,你不必担心,如果不是这次有急事我是不会来找你的,今后更不会给你添一点麻烦”
涟漪的表情很复杂,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的,或许是,是稍微带了那么一点点这种意思,可是这个敏感得少年竟然全部清楚,还这么不客气的说了出来,真是尴尬啊尴尬。
两人都沉寂下来。
“我这次来是为了这次的酒”
听说这次酿出来的酒是陈师傅,也是远贵跟着的那个人,看这样子,好像这小子是知道些内情的。
涟漪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这次酒的事情关于到自己以后生活的质量,必须要认真对待,凭着她先前询问褚越,真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说”涟漪坐直身子。
“上次他酿酒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这人造曲的时候非常小心,几乎是不让任何人参与,所以我根本就无法看到他的手艺”远贵低声道。
这就是了,现在手工业发展如此落后,那些酿酒的工艺几乎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跟命根子一样一样,谁都不会轻易露出来让别人知道这过程。
远贵没看到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怎么知道这酒的差错出在哪里?”涟漪认真道。
远贵手指敲着桌子,显然极为不耐的样子。
“你还听不听我说话了?”
“听,自然是要听得”
这小孩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啊。
“第一次的时候,他在晒曲,就挂在门外的晾绳上,那几天天天都是酷热的天,期间他忘了收,足足晒了有十天的时间”
这么说,这次他酿酒用的曲是暴晒后的?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折服,涟漪也是在书上看过有这么一个法子。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远贵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第二次晒的时候,他只是在外面晒了有七天,而且相对于前一次酷热的天气,这次则明显有些有些阴湿”
曾经有段时间虽然没下雨,但是乌云压在头顶上,是有些闷热,这是和温度有关系吗?
涟漪有些拿不准了。
“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绝对是和曲的温度有直接的原因,我明天了去作坊看看,你先回去”
涟漪打定主意要去实地考察一番,贤内助要做好的嘛。
远贵准备起身离开,就在走了没两步的时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几度犹豫。
涟漪回过神发现旁边站着一个大活人,疑惑道:“怎么?还有别的线索?”
他摇摇头,在挣扎了几番后才开口问道:“我问你,我娘她现在到底去哪了?还有,我前些日子去找我姐了,也没找到,是不是,是不是和姥娘、娘她们一道走了?”
要死了要死了,这个事情这小子怎么知道的?涟漪眼神左右移动。
“你别想瞒着我了,我都看见了,我没别的意思,知道了娘没死就好,至于去哪里……也无所谓了,只是假如日后有机会见到我娘的时候,记得跟她说弟弟我会照顾好的”
只要是知道娘还活着,他就是有娘的孩子,至于在哪里倒真的是不怎么在意了,他怕有一天他忍不住内心的执念跑去打乱了娘的生活,那么先前做过得这一切就真的白费了。
他不敢想象再一次面对失去至亲的痛楚。
涟漪送了一口气,在他快要走出这个园子的时候,依稀间听见了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年少时候的偏执伤痛,此刻都化成了一抹理解与释然。
涟漪惊讶的张大了嘴,水渍顺着嘴角慢慢流了下来。
还好没人看见自己这副呆傻的样子,不然准会被人笑话。
昨日折腾了一夜,白天睡了一天,现在还没有睡意,也不知道褚越今日会不会回来。
不过,没等她纠结太久看,就在天微微擦黑之际,门外终于传出了二柱疲惫的声音。
褚越也迈着疲乏的步子走了进来,全然不像早上出去时候的神采奕奕。
“回来了?”涟漪一点都不矜持的快步走了过去,对上他的视线,大大方方的给了一个笑容。
褚越笑道:“是想我了吗?”
涟漪自觉的将这句话过滤掉,不给任何反应。
等二柱离开后,涟漪这才开口:“你今后对着别人的时候别这么说,下人会在后面笑话你的”
“好,我知道了”
咦,竟然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了?视线移到褚约身上,就只见黑黑的眼圈。
“刚才远贵过来了,我想我大概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涟漪故作轻松,想要宽慰褚越一番。
褚越拉着她走进了屋子,用水抹了把脸后,这才看的精神许多。
“这么厉害?陈师傅找了许久都没找出来缘由,没想到你只是问了几句就已经知道了?”褚约打趣,似乎以为涟漪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那你明个带我过去吧,我去好好看看,最好是能帮你一把啊”涟漪拉着褚越的袖子,眼神滴溜溜的望着他,二妹教的,说褚越最受不得自己撒娇了。
看看,这多么好的贤内助啊。
下人们得了信儿已经开始摆饭了,涟漪肚子不饿,刚睡醒的时候吃了点点心喝了些茶,但是这会看着褚越吃的狼吞虎咽,自己也忍不住,开吃起来,不过期间还是伺候褚越吃的多些。
吃饱喝足,褚越也没有回答到底要不要带着涟漪去作坊看看,心里一直装着事情,做什么都不得劲,还是一个劲的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褚越漱漱嘴后,看在身边不断徘徊的妻子,不由觉得好笑,俯身将人抱起后,轻轻的放在床上。
涟漪捂住自己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禽兽,你想干啥?
褚越也不洗澡了,直接将身子上一件一件衣裳剥下来,看似优雅至极。
看情势不对,涟漪想要从缺口处逃跑,好去找来曾经的免战牌出来,希望他看在这个份上,能给自己一条活路。
褚越伸出胳膊拦住她。喉咙里咕嘟出笑声,“你往哪里?”
“我去找个东西,挂在身上,免得有些人老是发春”
“娘子不是说明个要去作坊找出错的原因吗?今日早早安歇吧”
“哦,好”涟漪连连点头,害怕说的慢了自己就要被辣手摧花一般。
事实证明,褚越今晚也没多大的力气来折腾她了,刚收拾好躺在榻上,不顾这是啥天儿就将人给搂在怀里,不一会,头顶上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来是累的很了,涟漪心中如是说,但是片刻后又有些心疼,这次事情过后一定要好好地给他补补。
胡思乱想了好长时间,就在涟漪一直说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再也睡不着的时候,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竟然就这么睡了,睡了!
生活安逸了,她果然是越来越颓废。
一夜无梦,次日,褚越轻手轻脚的动作还是吵醒了涟漪,一手拉住就要离去的褚越的外衫。
“我吵醒你了?”褚越今日精神很好,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涟漪努力起身,揉着眼睛道:“不是说要去带着我过去吗?怎么想着自个偷偷的走了?”
“我看你睡得香,所以不忍心打扰”褚越摸摸鼻子说。
“那好,下次你要是想做些啥运动的话,我也用我困了这个借口,希望你下次也能这么体谅我”
褚越语塞,于是,新鲜出炉的大少奶奶去上工了。
褚家的作坊不像是白杏村,这里不仅指的是作坊的规模还有产量,更多的则是里面的管理制度,一个个人都恪守本分,尽职尽责的完成这自己的任务。
哪里像是在白杏村冯家的作坊,一个作坊都是乡里乡亲,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欢笑声一片,其实按着涟漪的思想,还是觉得实行这种管理制度比较好,可惜作为管理者的自家爹爹还有大哥,根本就做不动以身作则。
都是白搭。
快要到整酒的房间里了,褚越突然停住脚步,不让涟漪再进去了,涟漪有一丝丝的不悦,这要是不让她进去,她怎么能看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褚越就是拉着她的胳膊不让人再往前走一步。
最后,两人僵持下,二柱匆匆跑来在褚越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后,这人才放松了对她的管制。
对着外面人,涟漪给足了褚越面子,只是在心里暗暗说了句,毛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