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下坡不断的朝外渗着水,泥泞的路面不再像吸盘一样让人寸步难行,而是变得超级滑腻,李副官拉了手刹还是控制不住的一路冲了下去,还好这儿的地势足够宽阔坦荡,不然一车人早就撞翻天了!
随着地势的下降,乳白色的浓雾也逐渐从我们的眼前消失,大家都有种白内障被抠出来的奇怪爽感,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也一下子让所有人惊呆了——
潺潺的小溪流、冒出了一层嫩芽的草地、形态各异的奇石大山!
我们不会走错了路,开进那群牧民的旅游景点了吧?!
一个大甩尾,李副官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横着停在了溪边。与这儿的景色相比,我们这些满是泥巴的不速之客显得特别邋遢。
“这里应该属于‘峡谷’了吧?”大明星下了车四下里环顾着,“但咱们八成是走错了路,萍萍描述的死亡谷不是这个样子,你看这儿到处生机勃勃的,哪里有‘死亡’的味道?”
李副官瞄了几眼指南针,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方向乱了,这里的指向是东!”
东边?我心说完蛋,山地图上显示死亡谷在西南啊!看来我们半途上就差了道了,而既然已经从上面掉了下来,就没在有可能回去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清理着轮胎缝隙间的淤泥,抬头看去,那层浓雾如云彩一般笼罩着上空,先别说这车子开不回去了,就算是丢了包裹攀爬,也没有任何能栓的上支撑的地方。
我们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顺着这个风景秀丽的小谷绕到过去了。
小溪里的水十分清澈,但是如同托素湖一样,没有鱼也没有虾,而且看起来似乎蛮深的。我头伸过去一看,自己的头发都凝结着一层血痂贴在脸皮上,赶紧的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
这保准是高质量的矿泉水,那种清爽的感觉一下子就洗去了全身的疲惫!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忍受一下寒冷,把衣服脱了洗个痛快,李副官突然从旁边走过去,吓得我赶紧把领口又拉上了。只见他走到斜坡底下,伸手掏了半天,把那个新上车的朋友从泥窝窝里拖出来,用力一抛也丢到了溪水里。
我登时恶心的要死,赶紧从溪边跑开——我和不想跟新伙伴一起洗澡啊!
蹭了我们车的这个伙计大腿以下全断了,李副官像远处细心洗车的大明星一样,用毛巾帮他一点一点的搓着泥,我发现那层黢黑是他表面的皮肤发生了铝制品似的氧化,使劲儿刮几下,里面还是白的——他不是非洲人!
他的身体十分的脆弱,只要力气够大,我们可以像掰断藕瓜一样将他大卸八块。我咬咬牙凑过去捡起李副官掰下来的一条胳膊,帮着在溪水里涮了涮,等到泥污冲刷出去以后,那里面显露出来几片衣物的布料。
我隐约感觉到摸着了一个坚硬的物件,清理干净拿出来一看,那是一颗星星!
“这人居然是个军人?”李副官那边洗着洗着,也有了同样的发现,只不过他的那半边身体要比我这块更完整一些,“肩章上是……一杠,三星,不错不错,我们找到了个上尉嘛!”
“‘上尉’啊?那看起来应该不是普通的巡逻兵喽?”我对手里的伙伴产生了一丝敬意,“上尉也会误入高原沼泽吗?诶,军牌!”
摊开掌心,一块从胸口内袋里摸出来的钢制长方形挂牌赫然在目,这是每位正规军人都会随身携带的身份标识——
为的就是某一天牺牲的时候,别人能从这块军牌上辨认出来他的身份是什么。
【新疆军区,巴州军分区,农十五师,周兆丰】。
短短的两行字就是我们对这个新朋友一生的了解了,从这个字面上,我只知道他是打西边儿过来的部队,应该与乌图美仁负责驻守的那一拨不同。
“有点怪,他是农十五师的?”大明星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停下了洗车的活计,“既然是巴州军分区的人,他该属于农二师啊!”
“哟,这你都听说过?”我觉得大明星真是太神奇了,李副官虽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军人,可他对部队编制的概念还停留在民国时期呢!
“我爷爷以前就是以前五几年的时候,大老远的被调到新疆开荒遇到的我奶奶。”大明星说着,把手搭在锁骨那里跳舞似的扭了两下脖子,“这个农xx师,就是新疆生产兵团的编制,可军牌前面说了他属于巴州军分区啊……”
“这可就奇了怪了,巴州是巴音郭楞的简称,按理说巴州的生产兵团应该被编进农二师才对啊!”大明星又仔细看了几眼那块军牌,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我打小的记忆里,兵团总共就只有十四个师,其中一个还主抓建筑不负责农业,从始至终,就没与这个‘十五师’出现过啊!”
“而且巴州开荒应该往西边走,昆仑山在它的东北,谁也不会选择在雪山上抓生产劳动啊!”
我不认识当兵的人,本来就被这什么一级级的军团绕的晕头转向,大明星这么自我否定了一番我跟李副官更是一头雾水了!可事实摆在眼前,死在高原沼泽里的这个新伙伴,确实顶着一个不存在的编制,跑到昆仑山脉抓生产来了!
“那又是什么?”
我转头看到李副官又在水里洗出了个小玩意,赶紧凑过去一探究竟:“狗牙?”
那是一串类似于项链的装饰,用来串连的棉线基本上已经腐烂殆尽了,但上面栓着的东西用水洗洗还毫无损坏:
狗牙、玉珠、分不出品种的彩色碎石,还有几粒氧化极其严重的银制品。
看到狗牙这种东西,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辟邪,可辟邪只要传一条红绳挂着就够了,哪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的点缀上一大串稀奇古怪的饰品?
而且身为一个军人,更是不可能把这种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了吧?
我们仨相视一眼,脱口而出:
“萨满!”
是啊,回想起那天中午那个美女的跳大神装束,可不是只有萨满教的人,才会佩戴着这么夸张的项链吗?
“他们说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进入过死亡谷的人就是喀木老人了,而喀木恰好是为数不多的萨满教巫医,算算年龄……大明星你刚才说新疆的生产兵团是一九五几年才成立的是吧,那会不会就是这么凑巧,第十五师周兆丰手里的狗牙项链,原先是喀木老人带给他的?”
“应该是捡到的吧!军人和巫医?他们怎么扯的上关系!而且用处呢?别跟我说穿过死亡谷,用上一条神婆的项链就够了……”
李副官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噗通”一声。
这声音距离我们还比较远,但很显然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溪水之中去了。
这个峡谷非常非常的安静,因此当我们仨闭上了嘴巴以后,水花被拍动起来的声音就非常明显的传入耳中了。
“上……上车!”
李副官慌忙放下了手里的伙伴,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满手的水:“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们蹑手蹑脚的踩着草地走到车边,刚一打开车门,就直觉的感到水里的东西钻出来了!
“坐稳!开溜了!”
大明星大喊一声冲上驾驶位,我们爬上去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一个踉跄飞了出去——
水里的东西一瞬间扑了个空!
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显然的那不会是另一个人类的,人哪有这么快的速度,人也不会从水里跳起来就直扑越野车啊!
“萍萍说死亡谷里有大妖怪,可咱们这不是还没到死亡谷吗?怎么这么好看一个地方也不消停呢!”大明星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那东西消失了?”
我心惊肉跳的给自己拉上了安全带,朝着后车窗玻璃看去,果然,上了车又被我们抛弃了的周兆丰还分成两半躺在溪边,但刚才从水里究竟出来个啥,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不对……不对不对,我们全错了!”
李副官举着指南针,摊开了那张山地图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开了口:
“谁说这儿不是死亡谷呢?我们误打误撞,已经处在死亡谷的范围内了!”
我一愣:“可死亡谷在西南方向,咱们不是从高原沼泽上掉下来,位置偏东了吗?”
“有时候人是不能过于依赖会改变的东西的。”李副官朝天窗一指,让我们看了一眼刺母的太阳,然后把指南针举到了我的面前——
我靠,怎么回事,为什么标志着n的指针,指向了太阳的位置?
我们清晨是看着太阳从高原的群山之后升起的,而现在,这个指南针却告诉我们说,太阳生去了北边?
地球的磁场和东升西落的太阳都不是李副官口中,“会改变的东西”,可在一个情况下例外——
地下埋藏着大量金属矿藏从而导致磁场异常的死亡谷里!
我们其实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