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这段话,想着冬星彩独自一人在南海怀着孩子奔波的画面,觉得莫名其妙的感动。
其实我不应该感动,我应该是带着一丝憎恨的,如果没有她,是不是我就不用顶着“实验品”的名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冬星彩当时告诉你她要进行亲身试验的时候,是怎么形容‘那个人’的?”
“他说那是一个她绝对不能放手不管的女人,那个人的遭遇比她自己将要面临的情况还要糟糕很多倍。”
我想不出来刘晚庭所遇到的“糟糕的情况”到底是什么,难道在她与林医生相遇以前,也有过一段身体情况特别糟糕的时期?是她的心脏早在那个时候出了问题吗?
可是,延长寿命是一回事,怀孕生子又是另一回事,冬星彩至于做到这一步?
我和怪人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左丘闭上了嘴巴,他像是终于吐出了心底的秘密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此刻他是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了,我想起来在南海鲛城的那么多年里,他应该是十分孤独的:水鬼和无支祁自然不能跟他交流,而演化成功的鲛人又不会说话,他也许有过一个失败的同伴,可我们已经看到他融化在了鲸鲨的肚子里。
对了,白管鱼哨也是从那儿找到的,看起来这个失败者联盟曾经共同合作过,而后因为一方的死亡终止了他们计划之中的救赎,再之后,白管鱼哨从我们手中的再次现身,才给了左丘拼上一拼的决心。
“如果冬星彩跟董文平在一起是为了什么生殖、什么水生胎的秘密,那么……冬冬,其实也是一个实验品吗?”
这么想着,我不禁对冬冬那个孩子产生了比冬爷还要深刻的怜悯之情,我们俩在上一代保密人的手里,都成为了试验意义的存在啊……
“喀拉喀拉”。
我和怪人均是浑身一颤,从高处突然传来了水鬼的咽喉才能发出来的奇特声响,冬爷他们已经与宫殿的主人相遇了吗?
我们俩抬起头来,远远儿的能看见耗子手里的那支手电光束已经到达了相当高的位置去了,怕见光的水鬼为了躲避这里左丘放置的探照灯,全都扎堆在了宫殿的上半部分。就靠着那只手电筒,冬爷他们能扛得住吗?
“不醉君你小心——”
我听到小卷毛的话语还没落下,突然就觉得什么东西打了过来,后脑壳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控制不住的就眼前一黑往旁边栽过去——怪人赶紧的探身拉住我肩膀,我觉得身子底下的左丘变得和泥鳅一样滑腻,他在这个间隙从我的双腿底下挣脱出去了!
“一杯倒,先别反击,保护好鱼哨和你小女朋友!”
小卷毛居高临下的指挥着我们应对突发情况,我天昏地暗的被怪人的身子挡着躺到地上去,我觉得又是一个很有力道的击打甩在了怪人的脊背上,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我们俩抬起头来的那个疏忽瞬间,让左丘给不失时机的抓住了,他的横公鱼身是从大腿才开始生长的,因此他畸形的身体要比其他鲛人更长一些,击中了我们两个的东西是他甩来甩去的鱼尾!
怪人挡在上面承受了两次重击,然后把我在他身子底下团成一个团抱起来,翻了个身就滚到了另一边去,我头晕晕乎乎的看到左丘上半身趴在地面上,尾巴重重的甩来甩去,击打得整个地板都颤动了起来!
“哨子……吹哨子道哥!让无支祁来帮我们!”
我有气无力的伸出手去,把那个宝贝的白管鱼哨递到了怪人的面前,左丘完全是疯了,尾巴耍得漫天飞,地上的水被他扫开,不知道怎么就变得那么滑腻,在他的猛烈进攻下我们俩除了连连后退压根儿就没有招架之力!
低沉的呢喃自黑暗中再度响起,怪人含着鱼哨发出了无支祁的指令,可……可那三个家伙听是听到了,它们全都抬起头来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怎么就不跑过来呢?
“哎呀这东西不是吹响就行的,有气长和间断的讲究,你最好别乱来省的发错命令!”小卷毛听了听赶紧的就打断我们,“这种时候了还管他原地托马斯回旋干嘛呀,快去追冬爷!”
我回过神来觉得小卷毛提醒的对,任由左丘在这折腾,他反正没有腿,不靠着无支祁的帮助他根本也爬不上挂梯啊!
我推了推怪人要跟他一起去追随冬爷,可左丘不依不饶的还甩动着尾巴,地上那么滑溜,我脚软还没恢复呢,一步踏出去我便很没用的滑倒在地,顺便还带着怪人一个踉跄——
他嘴里的鱼哨被我这么一撞,一个咬不住就飞了出去!我心说大事不妙,左丘反应神速的刹住了摆动探手迎了过去,我感觉一切即将因为我那一跤而前功尽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上头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在那鱼哨飞翔在空中,还没被左丘接到的瞬间,猛地消失!我眨了眨眼,它居然落到了小卷毛的手心里!
卷毛很淡定的扫过我们惊讶的眼神,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几秒钟之间变戏法似的从空中悬着的五花大绑里挣脱开,卡在节骨眼伸出了援手!
“逃脱魔术嘛,小意思啦!”小卷毛活动了一下筋骨,看都没看左丘,一脚把他顺着被他折腾的滑腻的地板,踢到了远远的墙根儿处,“我卷毛大爷怎么可能被你这么个东西抓住,绳结的系法我单手都能表演出一百种来,一个简单的水手扣打开也就需要一点五秒钟罢了。”
“所以你早就能逃脱,却还一直赖在上面高枕无忧的看戏?”我心里对小卷毛是又爱又恨,干脆给了他一记轻拳。
“哎呦喂痛死啦!”卷毛装模做样揉了揉胳膊,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防不时之需嘛,你看,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走走走,咱们接着上楼看看!”
他像什么都没经历过似的,一手一个揽着我们俩就往挂梯那儿走:“当年呀,那个什么张小爷从海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心痒痒的快受不了了,现在终于能看看他都看见了些什么啦……哎呀哎呀,这不是一条大龙吗?多好的货呀……”
“卷毛你说这会是谁变的?”
“肯定不会是南海的新人喽,不然时间上哪能来得及演化到这么完美呀!”
“会是那个创造了鲛城的龙母吗?”
“说不准,但是她像是操控这一切的人,而不是亲身实践派,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冬星彩的。”
“那么……会不会是龙子呢?就是那个陷地为湖的传说里,龙母一手抚养出来的龙儿子!故事到了水淹邛海就结束了,没交代这个儿子跑去了哪里,可龙母最后都造出鲛人到南海来了,她儿子不是存在着很大的可能性,也追随过来吗?”
我依然处在头昏脑胀的状态,迷迷瞪瞪的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跟着他俩就上了挂梯,抬头遥望耗子他们的手电位置依然没有改变,他们也是在等待着我们的汇合,然后大家生死与共的一起跟水鬼来个正式碰面!
我的脚掌往上一级级踩着阶梯,感觉像是踩进了云里雾里似的,怪人一看我那个难受的样子,二话不说又把我背在了身后。一贴上他的脊背我就有种塞满了整颗心脏的安全感,我真的是累到不行,刚才审问左丘,不光是体力,把我的精神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伏在怪人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就想要睡上哪怕五分钟也行。
“没有美玲,王爷就不会指向这个地方,没有我帮冬星彩提议,她的朋友们就只能束手无策,那么,你也就不会出现了。”
我明明那么疲累,脑子却还是不断不断的回响起左丘的这句话。
这个世界到底是由多少个巧合拼凑而成的呢?一环扣一环的谜题,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我们所走的这条路已经有先人提前铺垫过了。我觉得心悸的要死,究竟是我被无辜的卷入了这些个长生局里,还是说这些句原本就存在于我的命运之中呢?
我突然开始相信耗子哥之前笃信的命局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