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只要是到了海上,不管怎么死都可以做成死无对证的说法,我们前往渤海之前已经听耗子说过一次了。
丢到海里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海上的钱并不好挣,要用命去赌博的。
但这次出了意外的是怪人,就算死无对证,我也得刨根挖底的追到弄明白为止!
他说过我很重要,对我来说,他其实更重要啊!
村长看了看我的脸色,劝我先别激动,如果是被绑架的这种情况,就算会受点伤吃点苦头,但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一两天之内,等等绑匪会不会联系我们索要赎金。
虽然很生气,但和其他的浮尸猜测比起来,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管那边要我们花多少钱,钱不够我就卖血去,只要他人没事儿就行啊!
我伸腿踩在结实稳定的礁堡上,感觉和真正的陆地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里的面积非常的小,大概建起两三栋楼房来,就全满了。
礁面上空空如也,除了稀稀拉拉的几片海草之外,没有任何一棵植物。小王爷蹲下去踢了踢地面,马上有一个灵活的东西行动起来,眨眼间就钻进了礁堡的内部去!我看到那里藏着一个烧饼大小的黑洞。
浅褐色的、水陆两栖的,几乎能在礁堡上隐形的洞穴生物……这就是那种该死的大螃蟹的领地了吧,怪人他会来过这里吗?
我绕着这个小礁堡走了一圈,可以说到处都能看见那种螃蟹打出的窟窿来,可是这只能证明南海产螃蟹,证明不了朝闻道这家伙在哪里!我恼怒的踩踏着地上的螃蟹洞,海上的意外大多数都是死无对证的,我们该怎样做,才能找到那个人的下落啊!该死……该死的台风!该死的螃蟹!
“别跺脚……先别跺脚了!”
小王爷突然朝我摆了摆手,他撅着屁股正在清理另一个螃蟹洞,那个洞稍微有些奇怪,礁堡上的海草肯定是潮水上涨的时候飘过来的,而那个洞口却是被一大把绿色的海带似的玩意堵住了!
将海带抽开,小王爷擦了擦手,取出手电来往洞中照射了一下,我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试探着把手给伸进了洞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呢,他很用劲儿的样子直嘟囔:“丫卡的牢牢的……”
“什么被卡住了?”我走到旁边去打算帮他一把,这时小王爷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是把手抽了出来,定睛一看,我靠,小王爷从洞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拽出来一只死螃蟹!
螃蟹卡在螃蟹洞里吗?小王爷不会在这个时候童心大作了吧……我伸手想拉他起身,突然之间头脑有些晕,那螃蟹……那螃蟹!
那螃蟹被掰断的大鳌上面,挂着一枚鲜红色的物件。
小王爷可能不认识,但是我和冬爷认识啊,那是朝闻道脚脖子上的龙船花脚链!
我深呼吸一口,把那个东西从锯齿状的鳌钳上拆下来,鲜红如血,晶莹发亮,这种珍贵的材质是伪造不出来的。
而且,龙船花只剩下了半簇。原本怪人脚上只有一个,我从九州方鼎的女尸脚上又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给他,他没有将两枚合在一起,而是分成了两条脚链一块儿戴在右脚上,现在,螃蟹夹子上缠着的只是其中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和冲锋衣一样,是他本人的标志?”冬爷让我把龙船花收好,又低头看了看死去的螃蟹和那坨海带,“这个东西的出现能够说明他是来过这里,而且故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但这个线索的意义是撒子啊!”
我们都被这一天来脑子里灌输的稍有头绪却又乱七八糟的信息折腾的十分疲倦,加上昨晚又折腾一宿没睡,我手心里握着那半枚龙船花简直要栽倒在地了。
冬爷极慢的在礁堡上走了一遍,其他的螃蟹洞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四周的海水很清澈,让人能够一眼就看到礁堡之下还藏着鱼虾海藻等等更为丰富的内容,怪人总不会是顺着螃蟹洞藏到了海底下去吧!
小王爷试了试水温,脱到只剩一条大裤衩子,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去。
珊瑚礁是由若干代珊瑚虫的遗骨堆积而成的,有礁盘存在的地方就意味着存在着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下面会有什么猫腻吗?不太可能吧,人又不是鱼!
太阳光愈来愈强烈,我们在光秃秃的海中央晒了一会儿就开始冒汗了。小王爷一口氧气用光浮出水面,浑身都反着光。他摇摇头说大量的鱼群和海草把海下的礁盘团团围起,底下的部分远比我们的所见要加大数十倍,浅水下潜是不会有所收获的。
村长耸了耸肩说道:“这个地方我们可是是经常过来的,事到如今你们还以为谁会藏进礁盘里不成?”
冬爷想了想,大手一挥把我们推回了冲锋艇上面:“先回去把所有的事情理一遍,干着急既然没用,那就等等会不会有劫匪的信儿,不然也得去准备一下潜水的设备再来!”
我们回去把事情跟耗子一说,耗子立马按捺不住的就要杀到那些个邻国去:“我操,道哥的身手矫健的跟野猴子似的,还能被小喽啰抓住?就算有电话打过来,咱们也不带钱去,保险箱里都给老子装上枪支炮弹,端了他们的老窝为国争光!”
村长是个很热心很靠谱的人,他虽然觉得我们一行外地的家伙又容易大惊小怪又冲动到很烦人,可还是积极的帮我们联络了一些远航的船只,询问他们是不是这一两天在临界海域见到过外国船。
林医生吃了药还是很不舒服,他的话越来越少了,我很担心这两天因为怪人这件事情的操劳会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他在强忍着头痛,跟当地卫生所的一个老年护士大聊特聊着什么,我凑近一听,语调好奇怪啊,完全听不懂好吗?
不过我似乎听到了变音的什么“杭州大厦去不起”?
林医生嘴里嘚啵嘚啵的语言,是我在医院里已经有些习惯了的杭州话吗?
我看那护士根本是一脸茫然啊,林医生脑子又坏掉了?跟一个海南人絮絮叨叨闲扯杭州话,他要干嘛?
林医生没有理会我的打断,继续嘚啵嘚啵了半天,然后才很有礼貌的点点头结束了对话,走到我们的身边坐下,用上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
“虽然找不到叫做【林岳】这个姓名的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有些东西作为特质是更改不了的,比如口音。”
我们一听就知道智商恢复了的林医生在我们出海期间有了新收获,便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焦急,认真听他说着。
“海南省的移民非常多,但是大多数外地移民会选择三亚、海口这类相对繁华的城市,潭门留下的基本就都是土生土长的海南人,所以在这些居民中,偶尔掺杂进来一个外地人,是非常明显的。”林医生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句什么听不懂的杭州话,然后恢复普通话说道,“从一个拥有地方话的城市走出来,多少都会带一点乡音,尤其是年纪大没正规学习过普通话的人。”
“杭州话属于吴语,虽然不算太特殊,但是它跟海南土话是截然不同的,只要是当地人,接触几次就能分辨出来的。”
林医生在说话间,那位护士奶奶返回了村委会,翻开了厚厚的一本账簿,在几页中帮我们折了角:
“这几个说话都和你一个味儿,具体是哪个你自己上门去找吧,我听不懂的。”
“你刚才跟她讲杭州话,是让她凭着记忆想想谁的口音里带有这种吴语的味道?”冬爷一下子听明白了,给林医生竖了个大拇指,“你脑部手术真的蛮成功的啊……”
对啊,样貌可以不知道,名字可以不知道,但是口音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小王爷的京腔、冬爷的川普,一听就把各自的故乡给暴露了,潭门地方不大,如果在这儿出现了一个能暴露出故乡是杭州的老头儿,那他极有可能就是林哲宇的二爷爷了!
大家急忙把目光集中在折角的账本上,由于账本来自于卫生所,上面都是记载着哪年哪月哪个患者打了针买了药,名字后面都跟着年龄,这下我们更方便的就排除了几个年轻人,把目标范围锁定在了最后的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叫伍书喜,一个叫邱善。
一个82岁,一个58岁。
我们见到过林爸爸,他今年好像是54岁了,按照这个年纪向前推算,他爸爸林枫如果没死的话,应该是在80岁左右。
“弟弟”这个概念很模糊,有可能他们只相差一两岁,也有可能弟弟是父母的老来得子,这两个目标中有一个是林岳此人的嫌疑非常大啊!
村长做了几个推脱的动作还是收下了小王爷递过去的烟盒:“哦他们俩啊?这么巧这俩可都是开船的一把好手,尤其是老伍哥,帆船时代的大英雄,我们潭门最厉害的老伙计!”
只要一闲下来,我的心里就会惴惴不安的挂念着怪人的安危,干脆我就主动站起来,催促着村长给我们写下两个老头儿的住址,赶紧争分夺秒的去这两个林岳的家里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