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缩在车里赶路,猛的这么自由的舒展着身体、连跑加跳的呼吸着村间新鲜的空气,我简直觉得奢侈。
一番闹腾后,大家都发觉自己好像很吵,便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剪刀赶路。
多走几步我就发现,并不是我们相互庆贺几句、念叨几句,就会使气氛吵杂起来,而是,这个村庄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除了大家的脚步声之外,几乎就没有多余的动静了。因此只要你发出声音来,总是吵嚷的。
我看了一下冬爷的手表,现在是上午的11点钟左右,不正是人们应该活动的时刻吗?怎么会如此的安静?
而且,路面上和两侧的房屋都异常的干净,就好像一切都是崭新的一样。难道这些地方都没人住么?
我往四周扫视一遍,才发现不止这一条小道,整个村子都是冷清清毫无人气的景象,自从我们绕了一大圈,从那个“禹胄古村”的牌匾下走进来以后,确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个空村。”
剪刀发觉我们放慢了脚步,主动转头解释道:
“原本不是这样的,姒家村几千年都住在这儿,即使战乱时也没有搬走,这些地方原先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黄泥平房,村里也没有路,这里的人和大禹的时代没有区别,每家每户都在勤勤恳恳的开荒种地,基本上是与世隔绝的。”
冬爷摸了一把典雅素净的房屋外墙,那上面新的都能蹭出一手的白粉来,他奇怪的问道:“那这些盖房子的钱是哪来的,原先那些人呢?”
“都不住在村子里了,想住也没法住。”剪刀叹息了一声,“前两年这个地方被规划成了旅游景点,呯呯嗙嗙的把老土房都给推了,田地也被征用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建筑都是在老基础上刚盖起来的,全村都被翻新了一遍,全照着什么规划图纸上的样子做成了一个大的旅游景区。”
“怪不得有村子没村民,一切都是刚盖起来的,原来的那些人在翻新的这段时间里没法回来,就都被安置在村外住下了。”小王爷挺惋惜的咂咂嘴,“外头的世界那么精彩呢,如果是年轻人的话,出去以后就很难愿意再回来了吧,而且这村子空成这样,回来干嘛呢?”
“姒家人本来就剩下三十多户了,这么一倒腾……哎……”剪刀无奈的摇摇头,在一座桥边的二层小楼前停下了,“这地方刚开发,还没出名呢,现在是旅游淡季,估计你们逛遍整个村,也见不着几个人影呢……这里应该是唯一能吃上饭的地方了。”
她推开古朴的木门走了进去,我看到这栋房子的内部是经过了细致装修的,长榻、木几、屏风、罗纱应有尽有,颇有些古代客栈的味道。
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阴凉下剥豆子,看到剪刀进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喜剧演员似的,放下小碗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姒小姐,你又回来啦?哈哈……第几次了?我就知道……”
剪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赶紧推攮着那个胖乎乎的女人进了屋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
听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们就知道剪刀小姐已经不是第一回离家出走了,看来她的自力更生之路进行的不怎么顺利,前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了,最后又返回了姒家。
这下我们倒没有什么罪恶感了,就算不是逼着她回来,以她在唐山装神弄鬼,靠吃饼干喝矿泉水维持生计的进度来看,用不了多久她也是得自己摸回来的。
这个静悄悄的二层小楼是规划图上的一座宾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一批旅游客人。
剪刀叫那个中年妇女“梅姨”,她是姒家一个嫁出门的女儿的后代,住在这儿,却不姓姒。看年龄,冬爷得叫她妹子,那我们也得跟着辈分来叫她“青梅姐”了。
这么算下来,剪刀嘟囔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大她几岁的我也得被称为“阿姨”了,明明她比我还高那么一丢丢呢……
冷清的小宾馆由于我们的到来,总算是略微的热闹了起来,原本大家不想耽搁,希望能直接前往剪刀的家里的,可是我们来的日子刚好处在阴历的十五,正统的姒家人要按惯例祭祖的,谁有那闲工夫招待我们!
大家的筷子一阵高速飞舞,几盘绍兴的特色菜被我们一群粗人一扫而光,连菜汤都被拌着米饭吃干净了!
青梅姐第一次见到能吃光三电饭煲米饭的客人,加上耗子哥和小王爷特别能忽悠,一个劲儿的夸她人美厨艺精,把她哄得笑开了花,特意出村给我们买食材,打算晚上正儿八经的露一手去了。
这个小宾馆叫做“临水阁”,姒家人的风水布局很奇怪,床榻都设置在一层,厨房餐厅却在二层。我和剪刀躺在窗户边的小床上,一转头就能看到近在迟尺的粼粼小河,再略微往上看去,不远处的会稽山景色便映入眼帘了。
剪刀说,我们目前所在的村子虽然也是存在了四千多年的姒姓族人,但对于他们本家来说,这满村沾亲带故的都是表亲,他们的守陵仅限于外层,禹陵的核心部分得走过村里的那条河,登上会稽山才能接触到。
所以等到今夜十五的祭祖一过去,我们明天清晨就要爬上山麓、登门拜访了。
小王爷一路上话很少,他时时刻刻都在抱着手机,跟那头的人频繁的联络着什么。我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看到他还在争分夺秒的视频通话中,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纸,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画了一堆符号和字母。
我倒了两杯茶坐在他对面,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很昏暗,有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从一扇门中来回进出。
“哎,麻烦死了,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用。”小王爷喝了一口茶,摸了摸满脑门的头油,“要是明天咱们进入禹陵了,那按照规矩,手机、卫星电话什么的又得上交,老头儿的效率太慢了,到现在还没研究明白呢!”
“研究啥?他是锦夜的人吗?”我不解的问道。
“对啊,你应该还没见过他,这是咱们的‘糊涂’老教授。”
小王爷把手机贴到我脸上,让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那名字是个外号,还是说老教授就姓胡名图?
“冲印室太暗了,害的我老人家差点摔死!”胡教授朝我点点头,然后埋怨了一句,“小王爷你快把老头逼死了啊,后面几张真心洗不出来,能给你弄出那张来就很不错了,得,外卖到了,吃饭吃饭!”
他好像很饿的样子,把他的电脑随便盖上,发出一阵急切的脚步就跑远了。
小王爷摇摇头,挂断了电话,然后调出一张图来给我看了看——
像素超低,我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那似乎是一大块石头……不对,是石碑!它的轮廓有边有角的,最上面还有些雕刻出来的尖顶。
“这是什么东西?”
小王爷解释道:“是那个微型相机里的照片,胶卷都粘了,好不容易才扣出这么一张来。”
我这才想起来,耗子从北极把那个小匣子给带回来了,那个玩意原先装在红十字皮箱中,看情况是二战时期的一批人进入海底冰山留下的。
而从里面装有纳络芬、切割冰棺的钻戒,还有黄雀借着我们的眼睛也想一探究竟的情况来看,这拨人对海底的内容有所了解,他们不是误入,而是有目的的想进行某些考察活动的。
也许这张来自微型相机里的照片,代表了他们已知的什么情报呢?
我仔细瞧了瞧小王爷面前的那张纸,上面已经把照片上的石碑模样大致画了下来,这样乍一看上去,我心里倒有些害怕了,那似乎是……墓碑?
摄影师曾经去过乱坟岗吗?拍什么不好,拍人家的墓碑干啥!
“最底层的那几张羊皮纸太脆了,耗子拿匣子砸棺材的时候,就都碎在了里面,那锁还被撬开过,又进了水……”小王爷眉头皱的很紧,“拿给老胡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一团纸浆了,烘干再铺开,所有的信息都乱糟糟的难以分辨,捣鼓了这么多天,我们能确定那是一封加密文件,但是全都断断续续凑不完整,只能破译出这几个破玩意来——”
他指了指纸上的几行字母,为难的揉捏着太阳穴。
我瞥了一眼,忍不住也跟着揉起太阳穴来:
d?m.
oloyge.
manes.
“这是啥……”我盯了半天,连一个也没看懂。
“就是羊皮纸上断断续续能拼出来的单词,胡教授说,照片和笔记很有可能是配套的,这是对照片的解释。”
我再细看看手机里的照片,觉得一百块的老年机照出来也比它清楚,那石碑上黑压压一片,只能看到略微有一些反光点,应该是在上面刻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内容才对。
难道说羊皮纸上的字句,是石碑上摘抄下来的墓志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