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上觥筹交错,自然没了平常那么多的礼节和规矩,皇帝李松柏今儿心情很好,话也很多,可是说的最多的还是和打猎有关的话题,他不断地向大家夸耀他年轻的时候随先皇文德女帝来这丽苑围场时,自己是如何的雄武,打到的猎物是如何的多,以致拴在马后,让马都难以前行。李松柏每说几句就要看关琼一眼,这倒不是色心使然,而是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关琼是真真正正的上过战场,李松柏觉得关琼一定是最懂的人,每每得到关琼的附和和回应,他就越发来神的往下吹。
得益与关琼,李益也时不时地能插上几句话,凭着对于猎鹰猎犬的研究,也得到了李松柏的一些赞赏,稍稍洗去了些今日的污点。
“哎,这些都是老黄历啦!你们这些人没有亲眼见过,肯定还有些不以为然,哼,明天你们就知道了!”李松柏也说累了,收住了话头。
关琼见机,赶紧说道:“陛下,微臣刚刚巡视四周的时候,见到大营左侧一个山头上,有家猎户,想来是素日捕猎于这丽苑之中的人家,对这丽苑最是了解,不妨去问问看这丽苑中如今到底有些什么猛兽,也好做些准备。”
“咦,这丽苑是皇家猎场,居然有人敢偷猎,简直大胆!父皇,孩儿这就去将他们驱逐走!”李益听了关琼这一番话,张嘴就道。
可是,他话音落地,满座的其他人都接腔,只拿笑眼看他,而自家父皇李松柏也显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回事?李益心里兀自纳闷。
这时,李益感到有人在悄悄拉他的衣袖,一看,原来是自己未来的大姨子关琼,赶紧附耳过去,关琼也是凑过来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啊!这丽苑是皇家猎场不错,可是先帝在时,以文治天下,素来不喜打猎,颇觉这么大一片猎场浪费,又恰逢一年关中大旱,不少老百姓没了生活来源,便下旨将这丽苑开放,允许人们自由打猎,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那批人中有的已经重回故里锄田耕地,但还是有不少人留在这丽苑周围以捕猎为生。由于是先帝的德政,所以当今陛下继位后也没有驱逐他们,以显仁孝。”
原来是这样啊,李益听了是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脸有些烫,但是厚厚的脸皮掩住绯红,旁人难以察觉。
“父皇不可!关金吾所言简直慌缪!父皇千金之躯,怎可屈就于猎户茅屋?我等早已准备完全,何须下问于草民?”酒席上一直很沉默的李蔷这时突然狠厉的说道。
她的这番话落在李益耳中,却是多了不少话外音,嘿嘿,怎么?恨我将关家从你身边抽走了?这就开始打击报复啦?
“皇姐,关金吾是在询问父皇的意见,父皇都还没说话呢!哪里轮的到你在这指手画脚的?”李益反击道,如今在他心里,关琼和自己就是一家人了,关琼收到攻击,就是自己收到攻击,自然要奋力还击才是。
“你们就这般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吗?你们打得是什么主意?”李蔷尖声道。
“这一点,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关某自然会全力护卫陛下!”李益听了简直心花怒放,关琼应下这一句“你们”做主语的指责,就是在承认她和自己就是所谓的“我们”呀!关家果然还是很明智的,看来不是我自作多情,李益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被抹去了,同时也越发觉得李蔷是在垂死挣扎,绝地反击,正要再张口争论,李松柏却打断了他。
“你个文弱书生懂什么?关爱卿说的在理,这丽苑朕也好长时间没来了,这么久,里面的兽王估计也换了,朕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要猎头兽王回去,这一股脑的进去找,要找到何时去啊?问附近的猎户们是最方便的,朕怎么就没想到呢?给关爱卿记一功,回去赏!“说到这,李松柏停了停,再道:”再者说来,这周围的猎户皆是受当年母皇的恩泽,他们现今状况如何,朕也有义务去探视一番,如今很多人都说朕穷兵黩武,朕要以身作则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陛下(父皇)英明!”关琼和李益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
“关爱卿带路吧!”
去的途中,李益瞧见李蔷独自落在最后,便凑到她身边笑道:“皇姐,你省省力气吧!这打猎和写文章可是两码事,我看明儿,你也不要随我们入林了,留在营地里逗你那只京巴吧!哈哈。”
李蔷闻言,急颜怒目道:“你莫要得意忘形,明日黄昏你可敢和我比一比收获的猎物多少?”
这就是文人意气啊!一钓就上钩啦!李益心里暗喜,同时也不禁赞叹关琼聪慧,刚才那番话正是她让自己来说的,说包管李蔷会提出和自己赌斗,如此,自己白赚一个羞辱这个新回京的姐姐的机会。
“好,你可不要后悔啊!我的好皇姐!”说完,李益不给李蔷再张口的机会,打马窜到前面去了。
一行人来到了猎户家中,那猎户陡然得见天颜,激动万分,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呈了上来,各种山珍摆了满桌。
李松柏很满意,看来这些猎户靠着这丽苑日子过得还是蛮不错的嘛!母皇果然英明,光从这么小的事上就可看出端倪来!又看这猎户,生的朴实忠厚,精壮威猛,心想也只有在自己这样的明君治理之下,方能有这样的强民。遂笑问道:“好汉不要惊慌,朕这次来是向你请教的,不知如今这丽苑之中有几只兽王称雄啊?”
“陛下莫要如此,可折煞小的了!陛下天威降临,这林子里的那些孽畜哪里还敢称雄?都只能俯身贴地,引颈就戮罢了。而且小的武艺粗糙,不敢乱讲,怕误导陛下呀!”
好会说话的人!李松柏心想,朗声笑道:“但说无妨!”
“那小的就说啦!陛下权且听之。这丽苑方圆三百里,其中匈禽猛兽不胜枚举,什么豪猪,巨蟒,金猫这些在这里只能算作二流,主宰这片森林的乃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和一头银背钢鬃大熊。”
听到这,关琼看到皇帝李松柏的眼睛都亮了,那李松柏一时没忍住,居然打岔道:“那你可知道它们都在何处?相隔远不远啊?”
“陛下别急,这两个孽畜也不知是何时来到这丽苑的,反正是一前一后相继而来,各自在林子东部占了一座山头,是谁也不服谁,没事就打几架,那打起来可谓是地震山摇啊!周围惊鹿狂奔,恐鸟四散,声响隔着几十里地都能听见,我们猎户那时可都不敢进山呢!”
“哈哈,好好好!就是要这样的,这才够劲嘛!你快说具体位置!”
“陛下这就是我们周围所有猎户通用的地图,请看,那两个孽畜就在这里。”说着,这个猎户从怀里掏出一张老旧的地图,指给李松柏看。
李松柏看后,便收下这张地图交给关琼保管,并且重赏了这个猎户。
“父皇,女儿明日想要紧紧跟在父皇身边,好一睹父皇的雄姿!”李蔷趁着关琼拉过那猎户询问一些细节的时候道。
她这话一出,立即有人觉得恶心,这不就是□□裸的拍皇帝的马屁吗?李益尤为不齿,心想自己这个皇姐也是黔驴技穷了,这种话也想也不想就往外说。
“你不要碍手碍脚就可以了,明日你离关爱卿近一些,护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李松柏也知道这是自己女儿的奉承,不过他就是爱听,也就准了。
哼,就让你在父皇身边吧!关琼如今是我这边的人,她断然不会帮你,父皇自己沉醉于他自己的兴致中,也没空管你,我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和我比!可是父皇他的目标定了,我可不能和他选一样的,那该怎么办?我才不要在路上打一些小东西!他这正想着,突然听到关琼高昂的声音:“你说这森林里没有狼?我且问你这狼皮是哪来的?”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关琼拽过一张狼皮抖在空中,正质问着那猎户。那猎户不敢直视关琼的目光,低着头,脸涨得通红,答不上话来。
大家也已了然,看来这个猎户没有说实话,被关琼给戳穿了,可是为什么呢?还是李松柏率先明白过来,止住要发作的关琼道:“关爱卿,不是什么大事,莫要计较了,且也给别人留一条财路吧!”
“是,陛下。”关琼听了便丢下狼皮,回身道:“那微臣已问完,不妨就起驾回营吧!”
“好,走吧!”李松柏点头,走了出去,其他人也是鱼贯出来,唯独李益留在了最后。
因为他刚刚看到关琼偷偷的向自己挤了下眉毛,心里一转,明白过来。待到别人都走了,只剩他和几个自己的护卫,他便让人一把拎过那猎户,问道:“快说,这林子里哪里有狼?多不多?毛色好不好?”
“这里没有什么狼,真的,大人,小的不敢说谎!”猎户嘴硬道。
李益使了给眼色,两个护卫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打到猎户求饶为止。
“说不说?”
“说,我说,这林子里是有狼,但是不多,都是终南山西边大狼群里淘汰下来的狼王。”
一听这话,李益知道自己捡了宝了,这狼王的皮毛最是名贵,只可惜狼是陈群结队活动的,要想猎杀狼王可是要冒些风险,说实话,李益自己刚才也在掂量自己这些人够不够让狼群喝一壶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被淘汰的狼王,这样的狼王虽也凶悍,但却是独狼,势单力薄,自己可以稳吃,其狼皮也正好适合作为订婚彩礼送给关瑛。忙道:“快点告诉我地点!”
猎户无奈,不想再吃拳头,只好取来笔墨把方位画给李益。李益兴高采烈的接过地图,揣到怀里,踢开门,临走前不忘回首道:“我明儿可按你指的方位去寻,要是找不到,你就准备进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