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会议室内,众人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平时老板也是不苟言笑,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有压力过啊。正在汇报工作的经理看着自己老板那张脸,音量都不知不觉地降低了。
经理偷偷抬头看看坐在主位上的楼煊,却见他似乎没有用心在听自己的汇报,虽然看起来好像全神贯注一样,但是怎么那么像是在走神呢?
而此刻的楼煊确实是心不在焉,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这一整天他发给小舒的短信都没有回,电话也没有打通,要不是还有向俊杰的消息,估计他现在在这里都坐不下去了。然而即使他坐在这里,却也是一整天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结束了会议,楼煊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自己老板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拨出电话,方哲晏忍不住想要扶额。哎呦喂,原先他那沉着稳重的老板是被大灰狼叼了吗?这个走在他面前的毛头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小舒。”响了一会,电话就被接通了,当听到小舒声音的那一刻,楼煊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再看看老板一接电话立马换了个口气说话的样子,虽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是那语气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春风满面的感觉。哎,作为一只每天都被老板伤害的单身狗精,他也真是不容易啊。
目送老板一边低声打电话,一边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方哲晏默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虽然他很想围观老板谈恋爱,但是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狗胆啊。
因为随舒没在国内,所以楼煊又恢复了以往工作狂的状态,每天都要陪着老板加班的方哲晏每一次看见老板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的时候,内心都会感动地泪眼汪汪啊。
坐在车子后座的楼煊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夜色阑珊,华灯初上,这个时空的夜晚总是热闹如白昼。
楼煊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出神,在他的心里,最美的夜景依然是当年那静谧祥和的夜晚,有偶尔的虫鸣,有清风送来的酒香,更有坐在自己身旁喝酒的人。一想到随舒,楼煊的内心就像是被填满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惊采绝艳的人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的呢?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楼煊依然清楚地记得,当年一时大意,被明成君围困落英山,十万大军折了近半。而公子舒就像是从天而降,一只玉笛,一袭白衣,仿佛是从深山走出来的神仙人物,即使是在宫内见惯美人的他也被他晃了眼睛。
征战十年,公子舒陪了娄玹十年。最后,娄玹得了天下,却失去了他。前世,娄玹为江山呕心沥血。这辈子,楼煊唯一所求,就只有一个人。就算最后只能以兄弟的名义陪在他的身边,这一生也不算白来了。
车子驶进了住了十几年的别墅,以往还没有觉得,楼煊现在却渐渐觉得这个房子太没有人气了。没有随舒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空旷的牢笼,而不像是一个家。
刚下车,迎面就走来一名行色匆匆的女佣。匆忙问过好,女佣又行色匆匆地跑开。楼煊皱着眉,这屋子的佣人是怎么了?
迈着步子走进屋子,楼煊才发现,今天好像每个人都不是很正常。
“先生您下班啦。”迎面而来的管家的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先用餐吗?”随先生可是特意交代过一定要让楼煊先用过餐的。
“嗯。”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递给管家,楼煊迈着步子走向饭厅。没有小舒陪着吃饭,吃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着桌上的菜,虽然小舒不在这里住着,但是楼煊还是每天都交代厨房准备着随舒喜欢的菜,每当看到这些菜的时候,楼煊总是能想起随舒吃饭时满足的表情,弯弯的眼睛,就像是一只满足的猫咪。
吃完饭的楼煊放下手中的碗,转头看向管家。表情明显是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别墅里的人就怪怪的。这种感觉当看到管家的时候尤为强烈。
“先生,您吃完了?需不需要到院子散散步?”直接无视楼煊的眼神,管家一副我是为你身体考虑的表情,尽忠尽职地问。这可是关系到先生的终身幸福的,不得马虎。
“不。”楼煊简洁利落地拒绝了。
“先生……”听到楼煊的拒绝,管家还想再继续说服楼煊,就差对着他说道这是关于他的终身幸福了。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跑进来了。
“……”管家无语地看着小金兴奋地绕着楼煊,除了不停地吐舌头,还企图搭在楼煊的身上,先生不仅对随舒用尽心思,就连随舒的宠物都是耐心万分啊。看来选主人也是们技术活啊。
没一会儿,平时连动都懒得动的小胖也慢悠悠地走进来,难得地朝着楼煊喵了几句。
管家一脸黑线地看着这两只小家伙,随先生这是不信任他,连自己的爱宠都派上场了吗?
“先生,小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努力体现自己存在价值的管家终于成功地找到了。小胖的脖子下面围着一个围兜,围兜上还有一个口袋,口袋上微微露出一角纸张。
楼煊弯下身子,将小胖围兜上的纸张抽了出来,还腾出手摸了摸小胖的头。因为是随舒的宠物,所以楼煊也是爱屋及乌。
“清景难逢,邀君一叙。”
这个字迹,楼煊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当年,公子舒献给娄玹的每一个锦囊,都被娄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在没有公子舒的二十年里,娄玹不知道有多少次在自己的寝宫里,一遍遍地翻着这些纸条。直到元武帝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纸张才被他下命,一把火付之一炬。
握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楼煊盯着这张纸张,似乎是要将它盯出个窟窿。
“先生,您……”管家原本还想劝楼煊跟着已经走出饭厅的小金一起出去看看,结果话还没有说完,楼煊已经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管家一拍自己的脑袋,他真傻,真的。他怎么就忘记了先生一遇到随先生的事情,就会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知道管家现在的心思,楼煊满心满眼都只有那张纸条,以及小舒回来了这个念头。
虽然小舒只离开了一个星期,但是这一个星期里,楼煊的心一直被吊在半空中。虽然一直拒绝去想自己害怕的结果,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楼煊也曾暗暗后悔,为什么当时的自己那么冲动。明明就知道随舒对自己绝对只是兄弟之情,为什么还要逼着他呢。
但是当知道小舒回来了,并没有在躲着他,甚至现在还在等着他,楼煊就恨不得自己会飞,立马飞到随舒的身边。
于是别墅的佣人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以往沉着稳重的老板在走向花园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脚下生风,眼神都不分给路上其他人一下,一心就只有花园里在等着他的人。走过去的女佣相视而笑,纷纷表示理解。老板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春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渐渐靠近花园,楼煊原本迫不及待的脚步却渐渐慢下来。
也许是近乡情怯,越靠近,越心悸。这一趟,就像是走向法庭等待裁判的人。虽然他也曾告诉自己,就算是当兄弟陪在随舒身边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但是真正要去面对结果的时候,楼煊却觉得自己害怕了。
站住在一颗银杏树后,楼煊贪婪地看着背对着他坐在凉亭里的随舒。这座凉亭,是他根据前世随舒的喜好找人建的,每当天晴月明的时候,小舒最喜欢坐在凉亭里,或是品酒,或是吹笛。
“你不过来吗?”听到身后的微微的声响,随舒就知道是楼煊到了。感受身后人的踌躇跟迟疑,随舒内心的紧张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坐在这里等着楼煊的这段时间里,随舒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之前他们两人的种种相处的场景。上辈子民风淳朴,每当路过那些相间小路的时候,总有一些年轻的相间女子会朝他掷路边的野花。而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的不喜。原本还以为,他是不喜这些女子不似宫中女子行规蹈矩。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傻傻地生着闷气吧。
随舒发现,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每一次回忆以往,他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带着笑意。这个傻子不知道默默地为他做了多少事情。那么这一次,就由他主动一次。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随舒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握成拳头的手松开又握上,手心已经渗出汗珠,心脏也跳动得仿佛要跳出胸膛。他觉得,以后无论楼煊有多傻的行为,他都不会再笑他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感受到那张无措的感觉了。
无措的楼煊,在听到随舒的声音的时候,反倒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沉稳的模样。
绕过银杏树,楼煊朝着随舒走去,手上还拿着小胖带给他的纸张。
随舒抬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楼煊,嗯真高。“你不坐吗?”
闻言,楼煊乖乖地坐在了随舒对面的椅子。看着随舒拿起酒壶帮自己倒酒的举动,楼煊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之前知交对饮的时候。不过很快,楼煊就发现了随舒的不对劲。
倒完酒的随舒也不再开口,反倒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楼煊的脸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舒。”楼煊哭笑不得地叫着,酒量不好,一喝就醉酒的小酒鬼。
“你喝呀。”还有一丝丝清醒的随舒努力地劝着楼煊喝酒,最好喝醉了,他才好将话说出口。
“好。”对随舒的话向来言听计从的楼煊听话地端起酒杯,学着随舒一饮而尽。
随舒满意地点点头,又帮楼煊满上。看着楼煊二话不说又是一饮而尽,随舒清了清喉咙。
“楼煊。”随舒看着楼煊的眼睛,在灯光下,随舒清楚地看见楼煊眼中的自己。“你闭上眼睛。”
虽然疑惑,但是楼煊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寂静,耳边有微风吹过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也许是因为失去了视觉,所以听觉格外灵敏,楼煊总是能感觉到随舒的呼吸声萦绕在自己的耳边,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失常。
还沉浸在自己的感知里的楼煊突然感受到唇间传来的一阵软弱的触感。这感觉,就是上次自己鼓起勇气亲吻小舒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的楼煊身体一绷,瞬间僵硬。
还没有等他好好感受,那柔软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唇边。情急之下的楼煊立马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就是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的随舒,他因为喝酒而微微熏红的脸颊。
楼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确定地开口,“刚刚……”然而话一说出口,楼煊却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看着楼煊傻愣愣的样子,随舒忍不住笑出声。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真是的,他紧张什么呢,明明就有人比他更紧张。
楼煊傻傻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大捧火红的玫瑰花,这束花,长得跟上次他送给随舒的花可真像啊。
“你上次跟店员说要买花送给什么人?”将花塞到楼煊的手中,随舒笑着问。
“爱人。”被这束花弄得一愣一愣的楼煊只能靠着本能回答。上一次,当店员问他要买花送给什么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爱人。
“好巧,我也是。”
楼煊瞪大了眼睛看着随舒,这句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看着随舒肯定的眼神,楼煊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快到要停止了。
眼眶一热,楼煊只能傻傻地看着随舒,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