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1)

许优璇怔怔地站在那里,脖子僵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多看一眼,从那个充斥着男人味道的房间里离开了。百练团是在山脚下,明明外面的天那么蓝,空气那么好,许优璇却觉得难受极了,眼神里写满了阴霾。

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是在救严佑怡,可不晓得为什么,严佑怡嘴角的那抹苦笑像是隔开了全世界连同自己一起遗弃了,笑得人筋骨混着血液都开始疼痛起来。

许优璇上了车,后视镜里恢宏的百练团大门,上面绘满了玄武神兽和各种繁复的装饰花纹,黑金色的让人觉得肃穆又压抑。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许优璇突然觉得那门上的神兽都在嘲讽自己。她悄悄地捏紧了拳头,别开眼去。

当然,许优璇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从残酷的竞争中长大。她的安排几乎滴水不漏,而老三也在两天之后,松了口。决定亲自来和这位年轻的当家谈一谈。这个世界终归是属于年轻人的,那天之后,老三也对许优璇有些刮目相看。

就在同一天,梁傲晴从法国回来了,来接她的不是说好的江千凝,而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机场里,带着墨镜,梁傲晴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觉得本来说好的江千凝此刻却不接自己的电话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梁傲晴十分疲倦,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兴奋。因为她拿下了法国的那单合作。在预算范围内,将整个项目谈了下来,还交到了不少好朋友,给江千凝买到了心仪的礼物。忙碌过后,更多的是帮到心上人和得到认可的成就感。

只不过张言惜和梁宏远的脸色却有些凝重,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来接你回家。”张言惜走到梁傲晴的身侧,叹了一口气,语气里的无奈是梁傲晴从来没有听过的低落,甚至还夹杂着深深的绝望。

张言惜一直都是乐观的,哪怕梁氏企业最落魄,倒欠了很多外债的时候,张言惜都不曾如此,梁傲晴敏锐地发现了母亲的不同,回头看向她问道:“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家再说。”张言惜沉默了片刻,揽着梁傲晴坐进了车里。

很多事情不是开不了口,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张言惜看着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的梁傲晴,突然觉得命运是个很可笑的东西。她总能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会心一击,让你建立了许久的世界观崩塌。

“你先在家里待着。”梁宏远的声音很低沉,平日里他对梁傲晴是非常宠的,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几乎没有和梁傲晴冷言冷语过,可今天,连对着张言惜,梁宏远的声音都是淡漠到近乎疏离的地步。

到家之后,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就上楼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梁傲晴和张言惜。

“妈,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梁傲晴一直在路上偷偷发微信给江千凝,可是一条都没有回复,而电话更是无法打通。现在,她更是清楚明白有事情发生了,否则家人怎么会是这样奇怪的态度。

“唉……你先坐会儿,有些事情,我想先了解一下。”张言惜闻言并没有马上质问梁傲晴,而是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什么事情?”

“女儿,你是不是喜欢江千凝?”张言惜并没有做任何的保留,而是直击重点。她希望自己错了,有些事情是她心里永远的殇,哪怕是回忆起一点点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

“为,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喜欢江姐姐啦,她,她很厉害,是我的榜样。”梁傲晴没有撒谎,言辞却忍不住有些闪烁。特别是在张言惜慈爱包容却又很难过的注视下。

“你是我亲生的,晴晴,妈只是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什么真实的想法?我刚刚说了啊。”梁傲晴一口否认,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江千凝是自己爱了很久很久,打算爱更久的女人。可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资本招架自己的父母和整个家族。

“既然这样,那最近先不用去她公司上班好了。”梁宏远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换了拖鞋和居家服的梁宏远慢慢地走了下来。

“爸?为什么?”

“先听你爸的。”张言惜拍了拍梁傲晴的肩膀,缓解着她焦躁的心情。照片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和梁宏远都考虑过,江千凝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作为父母来说,他们是自私的,绝对不希望梁傲晴在事件中受到伤害。

而且,张言惜对江千凝也有很大的愧疚,这让她必须理智地去考虑这个问题,将所有会伤害到两个孩子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所有张言惜和梁宏远第一时间找了人帮忙调查。

可梁傲晴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无缘无故地被告知不用去上班了,也不能见江千凝了,甚至还需要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这难道不是变相的软禁吗?“爸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为什么啊?”

“来,妈给你看些东西你就明白了。”张言惜并没有打算隐瞒梁傲晴,她避开了梁宏远老练而深邃的目光,牵着几乎要抓狂的梁傲晴上了楼梯,和梁宏远擦肩而过。

张言惜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梁傲晴,她这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为什么江千凝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疲惫,而疲惫的背后是独自承受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那一天,似乎老天也喜欢上了开玩笑。许优璇甚至没有等到老三的到来,百练团里面传出的消息差点让许优璇失控地打算独闯敌营。

严佑怡割腕自杀,送入医院急救。

许优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换药,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可身体却比大脑优先反应过来,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倏地一声站了起来,大腿上的纱布掉了一地,触目惊心的伤疤横亘在眼前,可她却觉得宁愿受上十次也不如一个消息来得崩溃。

第三人民医院在遥远的郊区。许优璇压根儿没有想过自己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会让多日来的成功功亏一篑。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严佑怡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严佑怡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手腕上的血依然在向外渗。其实她并不是毫无知觉,她知道有人发现的时候大呼小叫,也知道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甚至连随车医生在对自己做简单的包扎止血她都知道。但是她疲倦地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

只觉得好累,累得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许优璇会不会不那么为难一些。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给过许优璇好脸色,哪怕是在最开心最温存的时候,自己都是克制着内心极致的喜悦。严佑怡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倒是愿意多给许优璇一些笑容的,到死的时候,严佑怡才不想去否认,许优璇一直不知道,自己正深爱着她。

所以,许优璇拿命换来的东西,她也愿意拿命去帮她守护。

周遭的声响越来越轻,远远的就像是天际飘过来的乐章。她并不觉得痛,甚至还有些发热的感觉。或许就这样睡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治愈自己长久以来失眠的坏习惯。严佑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丰富,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丰富过。

一切都像是显然了寂静的黑夜之中,身体变得越来越沉,像是陷入了松软的泥土之中,变得越来越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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