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灵芝山上最后一个道门弟子消失在山门后,风菱暗暗的松了口气,当然没松太多,因为她到底不晓得山下的人能跑多快,这是不可预知的,就好像鲲鹏来这件事一般。
偌大的灵芝山广场上,山峰中的华阳派宝殿此时摇摇欲坠,新漆的门廊已经出现了坍塌的危险,雕镌的太极图纹看起来就好像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在讽刺着道门的狼狈。
地面龟裂着几条打斗后的裂缝,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一些法器。
谁说胜局就是预测好的,原本经过五天的混战,风菱带着妖教是占了上风,练兵场的虚空之门也关上了,魔族的大军也没来,可是就是没料到结尾,鲲鹏来了。
先不说鲲鹏手下是否还带着妖兵,类似梼杌这样的凶兽。就算他一个人来,也可以一瞬间将灵芝山夷为平地,这就是差距,就好像凡间有句俗话叫做: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你到五更。
在绝对的力量跟前,再多的努力也无济于事。
鲲鹏是帝俊当年当天帝时,位高天庭第二的人,是当年也可以往成圣人的路上冲上一冲的人,是可以杀死红云的人,虽然他杀死红云的事至今风菱都觉着有些蹊跷,总觉得正面冲突的话,红云的实力不至于被鲲鹏杀害,但是鲲鹏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大罗金仙嘛,这世间有几个大罗金仙,扳起手指数都能数得过来。
虽然她前世也是个大罗金仙,是羲和,风菱也总是安慰自己是羲和,不必惧怕鲲鹏,不过安慰归安慰,现实总是这么残忍无情。
就好像帝俊不喜欢她这件事,没有帮她在一千五百年前除去鲲鹏这个祸害。
该死,又想起这些事情了,如此危机关头,她居然还在想一千多年前的爱恨情仇,当然其实并没有过去一千五百年,至少对她而言,不过几十天前发生的事罢了,所以她还需要时间来抹消心中的苦果。
而且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期望帝俊在这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一千五百年后的世界中已经没有了帝俊,只有太一,而太一,说实话,实力还不如现在的她,来了也是送死,她很高兴他与她闹了脾气,一走了之了。
该死,又是一声暗骂,风菱觉着她这个时候还想着太一的安危就是自讨没趣,太一就是帝俊,他先前胡说八道说喜欢她,那就是脑子秀逗了,趁自己的真身还没苏醒,所以逗她取乐,他压根不喜欢她,就是这样,而她居然被他的甜言蜜语灌输得丢了魂,也真是丢人。
想到这里,风菱抬头望着穹顶竖起的参天月桂,那高大的月桂宛如一棵千年苍松,若非是她的本名灵根,她才不相信月桂能长得如此粗壮和高大。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风菱神海中滑过,很轻,很悦耳,稚嫩又清脆:“你很喜欢月桂么?为何总望着那棵树?”
“谈不上喜欢与否,只不过我…很喜欢的人喜欢。”
这是谁的声音?风菱阖上了眼眸,努力分辨着,前者的声音是她的,小时候的声音,而后者很熟悉,但很模糊,让她一时无法分辨。
这声音像是一段记忆,自从她从一千五百年前回来后,就总会在脑海中浮现一些奇怪的片段,就好像是她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存在的一段幼年记忆。
先前风菱没空仔细想,但这会儿广场上只有她一人,她倒是有时间细想了。
这一想,她就觉着很奇怪,按理说,她的确有一段时间失去了幼年的记忆,因为她梦魇的关系,她被迫将幼年的记忆给隐藏了。
但是后来她到了黍实之后,她就全部想起来了,没有遗漏什么。
可最近她却发现她好像还漏了一段记忆,像是选择性失忆了一般,将其中一段记忆给完全抹去了。
当然,在这个神仙到处飞,仙药、仙法泛滥的时代,的确有可能失忆,被人去掉了一小段记忆,但是谁会闲着没事去消去一个小孩的记忆。
风菱最近感觉这段记忆陆陆续续的出现,很模糊,记忆中有个人,她凭直觉判断,那人很像帝俊,是个好看哥哥,可是她确定她童年并没有见过帝俊,更确定帝俊不会跟她讲那些话。
她模糊中听到那人来找她问路,好像问她有个家族的情况,她觉着那人一定是疯了,居然和她打听一个家族的情况,她那时才多大啊?
不过,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冷漠,相反对她很亲近,他说她像他认识的人,而她又好像问他那人长什么样,然后一段让她诧异的话出现了,好看哥哥说他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
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的哀伤,很哀伤,又尽力隐藏着,藏得只有他能体会到那样的哀伤有多痛,所以风菱没有嘲笑他,没有笑他明明不记得人长什么样子,却还说她和那人像,还说他很喜欢那人,真是笑话。
可当时风菱没笑,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好看哥哥的肩,问好看哥哥怎么和要找的那人失散的。
毕竟嘛,当时刚发过大水,黍实州一片汪洋,所以风菱还以为他是在大水中和最重要的人失散了的,就像她和家人走失了一样。
可是,风菱问完后,好看哥哥就似乎哀伤得更厉害了,眼底的惨淡就好像一阵凛冽的寒风一样刺得望向他的人都觉得疼,然后好看哥哥就说,是他把她弄丢了,他让她走,她就真走了,走的时候还很恨他。
听到这里,风菱不晓得怎么安慰了,幼小的她最终踌躇着决定…依然又拍了拍他的肩。
现在回忆起来,风菱还是觉着这段片段不像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应当会记得的,那么也许就压根不是真的,只是她某天睡着了,做了一场梦,所以才会如此断断续续。
唔…这应当是最好的解释,她没失忆,她的记忆都在,只是做梦,兴许就是前不久的梦,因为对帝俊的绝望,而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