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包扎伤口这种活,都是由女人来做的。但自从上次兽潮过了以后后,族里哪还有女人,除了汉子,想找个其他性别的都难。因而受伤了,获得的照顾也大不如前。
处理伤口这种事,向来是件精细活。这些汉子平常干点粗活还好,细致点的就不行了,让他们理个货物都能忙得手忙脚乱,更何况是包扎伤口?
即使勉强去做,下手也难免把握不好分寸。
他们手下失了分寸,原本就因伤处疼痛的人,被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折腾,更是忍不住惨叫。这哪里是在包扎,分明是另一种折磨。早知道他们这么笨手笨脚,当时就留个女人下来,现在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被包扎的人心里不住地埋怨,那些为他们包扎的,也都十分憋屈,觉得自己肯动手,就已是纡尊降贵,对方不体谅感激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态度?
他们伤得这样重,要是好得起来也就算了,好不了还不是累赘,白养着到雨季,到时候赶去喂群兽也就是他们仅剩的价值了。这样的废物自己好心给包扎,他们还埋怨?青壮们顿时撒手不管,这鸟气他们不受了!
好在伤处也不多,大多是内外淤血,至于断骨的,这样严重的伤势他们也没办法处理,只能任其自生自灭。因此哪怕后面没人管了,经过之前的草草包扎,伤口竟也差不多全上过药了。
然而即使都潦潦上过层薄薄的药,伤情虽然有所缓解,但淤处和骨折带来的痛苦却还在,不动都已然十分疼,偶尔翻个身,那就更是痛彻心扉。为这,受伤的几人,嘴里的□□就没个停断的时候。
身后时刻有哀嚎,吵得猊狮族人心烦意乱,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好让对方闭上嘴。只是碍于大庭广众,不能下手而已,只能勉强忍着。刚开始还好,后来忍得久了,心火越发地升腾。尤其是没了女人,多时不能发泄,欲、火难消,两者加合在一起,猊狮族人的脸色,那是一刻都未曾好过。
态度不好,他们整来的货物又差,顾客自然寥寥无几。直到正式开集了,这种情况也没好转。
虽然开集后人是更多了,可摆摊的也更多了。可选择交易的对象有那么多,猊狮的货物又不出彩,名声也不好,大家看他们凶神恶煞的,自然都不愿意上门。
生意差心情也就差,心情差脸色也就更加不好,脸色差生意也就难好,恶性循环之下,接连几天都没有一个顾客上门。到后面就是他们想找人想换些东西,人家也大多不愿。
生意送上门去都没人愿意做,这无疑令自视甚高的猊狮族人气急怒甚,恨不得这世上从此就只有他们一个部落一个声音,别的全是蝼蚁,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存活,到时候看谁还敢这样对他们。
看来第一步,是时候开始执行了。就从有虎部落起吧。
打定了主意,猊戾聚集起族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让人周围守着,席地一坐,就开始商量了。
“我看干脆也别等什么大集过后,直接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截了对方。先解决掉一部分人,然后再去有虎部落,把剩下的那部分也做了。这样分成两批,解决起来压力也不会太大。”
“不错,是个好法子。”
“不行,这几天有虎族做的交易不少,回去的时候好东西肯定多,一旦打起来手脚无眼的,打坏了东西损失可就不低,那些都是我们的财产。”
“是极。且说不得到时候有些族要的货物多,有虎族带来的数目不够,回去的时候把人一起带了回去。万一遇上这种情况,一旦对上,说不定吃亏的是我们。”
“有道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大集过了,到时候再挑日子出来?到时候可就没像现在这么好的时机了!”
正商量着,忽然听到林木草丛里有动静。负责警戒的人一下子就叱呵出声。
“谁?”
“什么人,出来!”
一面喝叱,一面四处探查。听到叫喊,猊戾等人也站了起来,加入了探查的队伍。若只是动物也就算了,要是人,那今天绝不能让对方走脱。万一消息走漏,让有虎族人有了防备,到时候动起手来可就事半功倍,麻烦许多了。
库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伏在草地里,幸好这里的草都足够够高,他也不胖,贴地趴着,勉强掩护得住自己。若不然,在刚刚因为听到猊狮打算对自己族不利,太过震惊而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时,他就该被抓到了。
库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玩,就撞见了这样的事。他新交了几个流鱼部落的朋友,和对方约着一起去湖边。因为都是孩子,流鱼族的又熟悉水性,玩了会儿有些饿,兴致一上来,就打算抓鱼吃。
原本是想到阿不如库那带了许多调料,烤鱼的时候加一点,味道肯定更好,于是他就回来拿了。折返的时候心急,也就抄了近路,这路之前流鱼族的朋友带他走过,他记性好,走一次就记住了,并不怕走错。因而走过来时毫不犹豫,没想到就让他听到了这样重要的事。
阿不如保佑,他可千万别被发现。
库瓦闭着眼睛不敢再偷看,生怕视线引起人注意,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草里,正提心吊胆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牟卡大叔的。
猊戾他们没搜索多久,才刚站起来四处望了两眼,就看到一个人从一株巨木后面走了出来。那衣着打扮,风格看着像是有虎族的。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猊狮部落的对视了几眼,都决心不放过此人。
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牟卡腿肚子一哆嗦,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借着疼痛勉强镇定下来。他刚刚明明十分小心了,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眼下只能走出来了,主动出来和被动出来,其中的区别有多大,牟卡再清楚不过。
不过,猊狮族和有虎部落有仇,他也对托里有怨。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牟卡稍安心,也许这并不是件坏事,自己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因着这,牟卡出来时才没直接瘫坐在地,而只是看起来微微有些抖。
注意到那些猊狮族人带着杀意的眼神,牟卡背后的冷汗,渗出了一层又一层。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许是恐惧都随着汗水流出去了,他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慢着,我有情报!”
牟卡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无害:“猊狮族长,我虽然是有虎族人,可我心是向着你们的啊!这不,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赶来了。有句话虽然难听,但我还是要说,有虎族今非昔比,你们这样直接冲过去,说不定会吃亏啊。”
有虎族会比我们强?闻言,猊狮族人的脸色俱都不好,看向牟卡的目光也更加不友好了。
牟卡见状,连忙继续往下说:“知道这话不好听,说出来容易惹人生气,可这恰恰证明,此言是我一片忠心所在。”
这么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猊狮族人脸色稍好。
牟卡察言观色,再接再厉:“有虎族自然不是猊狮的对手,只是他们如今多了许多武器,说不得就会对诸位造成损伤。哪怕只是些许,对你们来说也是不必要的,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并不是各位不敌,而是我一心前来报效,诸位给我机会罢了。”
软话入耳,这回猊狮族众人的脸色明显地好了起来,对待牟卡的态度也没那么差了。
猊戾道:“你倒是会说话,只是我们凭什么信你?你毕竟是有虎族的人。”
牟卡见对方口风有松动,连忙乘胜追击:“我虽然是有虎族的人,可现任族长公私不分,排除异己。只因我当年和他竞争过族长,就处处和我作对。族里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像我这般得罪过他的人,日子过得更是艰难。”
“哦?”猊戾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时刻注意着猊戾的牟卡,自然不会忽略过这一点:“族里这样对我,我又怎么可能全心为族?如今知道了猊狮族长您的计划,您又如此雄才伟略,我何不投了您,也免去日日饱受磋磨之苦。”
牟卡的话猊戾只信了一半,不过他也不在意真假,只要对方能对自己的计划有所助益,别的都不重要:“你之前说,有虎族今非昔比,多了许多武器?”
听到猊戾发问,牟卡心知自己命算是保住了,腹中的坏水也开始泛滥。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固然有求保命的意味,却也有几分真心在。只要猊狮能给足他利益,他倒也不介意被叛族,名声差就差了,反正胜者为王,等事情做成了,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想到这,回答起猊戾的问话,牟卡就说得越发仔细了,决意要把此事办成。
“不错,有虎族信奉阿不如,去年祭祀的时候,从天而降了阿不如库那。这半年多来,阿不如库那改变了整个部落。别的都还不重要,除了武器,阿不如库那还发明了,”说到这,牟卡故作沉吟,待猊戾明显重视起来后,才继续说道:“阿不如库那还发明了青砖和水泥,这两者分开倒没什么,合在一起却威力无穷,能建筑各种东西,坚不可摧。”
生怕猊戾不信,牟卡连忙又继续补充:“有虎族用此建造了城墙护住整个部落,今年雨季兽潮来时,竟被全数挡在了外面,一只也没能进来,威力可见一斑。族长若不信,可以注意下有虎族现下摆的摊位后面盖着的小屋,那小屋就是用青砖水泥建造的。”
猊戾原本是不信,只是对方话说到这份上,似乎并不怕他去查看。且言语里颇有底气,话里话外又尊自己作族长,投诚的意味十足,因而倒也信了一半。至于另一半,自然是眼见为实后的事了。
“也罢,你如此诚意,我便去看一看又何妨?”谅他也不敢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