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产生这个想法醒来的第二天清晨,许梓然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出了问题。
一定是荷尔蒙或者激素失调,又或者是单身太久已经孤单的快要变异,才会在深夜产生这样的想法。
出差回去之后她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真的查出激素失调,医生骂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居然半年没来例假都不知道检查。
许梓然很委屈,她根本忙得忘记自己原来有这个功能了。
被喝令回家休息的第二天,裘郁柔又来到许梓然的家里。
“那个给你检查的医生是我的学姐,她跟我说了你的事情。”裘郁柔语重心长,“就算是为了赚钱,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许梓然抬起手摇了摇食指:“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理想。”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赚钱。”
裘郁柔:“……”
裘郁柔叹了口气:“那么就算为了理想,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许梓然故作不耐地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给裘郁柔倒茶,却又偷偷偏头,用余光瞧着裘郁柔的身影。
那身影乌黑长发及腰,微微低了头,长发便如流水般泄下,盖住了半边身子。
——会有什么不同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那个晚上所产生的那个想法,果然是半夜矫情病发作咯?
许梓然的内心莫名产生了一种罪恶感,仔细想想,因为太寂寞就把自己的好朋友当成了意淫对象,简直有些变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或许是应该尝试着做些感情上的转变——就算还不准备结婚,也应该谈谈恋爱了。
于是这之后的第二个星期,许梓然头一回同意见一下母亲那边介绍过来的相亲对象。
头一回相亲,哪哪觉得别扭,许梓然这天早上还有个会议,因为产生争论拖了一些时间,于是等开完会的时候,已经迟了半个小时。
于是来不及换件衣服就去了餐厅,一边打电话连连道歉,等到的时候,刚一下车,就看见看上去应该是相亲对象的男人站在门口,看来是一副要走的模样了。
许梓然又打了个电话,果然看见那男人接起了手机,同时听筒里传来隐含怒意的声音:“许小姐,你工作那么忙,我看我们不太合适,我也忙得很,还是先走了。”
许梓然收起手机,快步走到对方面前,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有空的话,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她抬手将因为低头垂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稍稍抬起头来,见对方瞠目结舌,是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
“你……您、你就是许小姐么?”
见对方突然结巴到口齿不清,许梓然忍不住笑起来,同时点了点头,说:“哎,实在抱歉,临时有事,我完全没有料到。”
而对方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不再生气,反而殷勤道:“没有关系,谁都会临时有事的嘛。”
许梓然便问:“那,您是也有事要走了么?”
对方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觉得这家餐厅不好,要不还是换一家。”
许梓然在这天晚上把这件事当做笑料讲给罗霏霏听,就算在电话里,也能听出罗霏霏笑的花枝乱颤。
“大概是没想到大龄相亲女青年是个这样的美人,这人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是至少眼光还在。”
许梓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当然仍然漂亮,美人迟暮,也仍是美人,更别提她还没有迟暮,因为保养得宜,甚至连细纹都没有,只是休息的不好,有些黑眼圈,但是只要稍着脂粉,就仍是个艳光照人的美人。
但是在世人眼中,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不管其他条件如何,都只能清仓降价销售。
在罗霏霏眼中,恐怕少有男的能算条件好,但是这位相亲对象实际上已经是许母精挑细选来的绝品,家世相貌学历年龄,都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当然或许风度有些欠缺,但是那种情况下,也只能说是人的正常反应。
不过许梓然还是兴致缺缺,于是问罗霏霏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霏霏说的干脆:“吊着呗,反正你没有更好的对象,暧昧个两三个月的,看看情况再撤——说到底,你不是想谈吗。”
话是这样讲,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许梓然这么憋屈的和对方联系了两周,实在忍受不了那时不时的无意义对话,干脆断了联系,不再回应。
这回她不敢和罗霏霏说了,正巧裘郁柔来她家,便向裘郁柔吐苦水。
“好没意思啊,如果恋爱都是这样,还不如不谈。”
裘郁柔神色暧暧:“怎么会想去相亲呢?”
许梓然便又想到那个晚上,窗外枫叶飒飒作响,此起彼伏。
她突然不敢看裘郁柔,移开目光:“大概到了年纪,突然不想一个人了。”
“所以就谁都可以了么?”
许梓然觉得裘郁柔好像有些生气。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却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于是低声辩解道:“也不是谁都可以,要看看条件的。”
裘郁柔张口欲言,忽然想到什么,闭上嘴巴,再开口时,已经心平气和。
“话是这么说,这世界上有人适合相亲,有人不适合,我看你就不适合。”裘郁柔说。
许梓然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要是自己真的愿意将就,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就有无数次的机会。
她当然有这个底气,从小学二年级第一次收到情书开始就有。
她便叹了口气:“还是你了解我,我当然不适合,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就放弃和那个人相处呢。”
裘郁柔点了点头,又说:“如果真的想试试,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
许梓然:“……”
因为对方说的实在太随意,许梓然第一反应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难道说激素失调那么严重,都能让人混淆现实和脑洞?
但是看着裘郁柔的眼睛,许梓然渐渐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裘郁柔真的说了那句话。
可是对方说的太自然,以至于许梓然觉得自己要是大惊小怪反而奇怪,于是发了会儿呆之后,才有些磕巴道:“不太好吧,要是不成,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总觉得裘郁柔接下来一句话应该是“我是开玩笑的”。
但是裘郁柔只点了点头,平淡地说了句:“也是。”
——也是?!
这算是什么回复?
这天晚上,许梓然失眠了。
她不断地揣测着裘郁柔的想法,回忆的裘郁柔说过的话,然而越想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于是越发地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想着接下来几天再看看裘郁柔那边的反应,结果裘郁柔却再也没有什么多余和不自然的反应。
但是每次许梓然休假在家,裘郁柔便都会过来,有时候一起做点饭菜,有时候一起烤点糕点,时间长了,许梓然觉察出点不对劲。
“话说,你最近是不是来的有点频繁,医院没有什么事么?”
“……嗯,忘记告诉你了,我辞了职,搬到了附近。”
许梓然:“……”
因为太意外,手上还没有放进烤箱的烤盘掉到了地上,碎屑面粉洒了一地,许梓然还正懵逼着,裘郁柔已经拿来了扫把拖把,把厨房整理干净。
许梓然看着对方因为低头漏出的纤细的后颈,和撸起袖子之后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臂。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扪心自问——跳的那么快,不可能是因为心脏病吧?
出于保险起见,许梓然还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去做了心脏检查,结果打开专家门诊的大门,看见的却是穿着白大褂的裘郁柔。
许梓然看了看挂号单:“额,我挂的是王医生。”
裘郁柔翻了个白眼:“去开会了,你不相信我的专业知识?”
许梓然连忙摇头。
裘郁柔一脸无奈:“你最近怎么总是看病,不过看就看,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心脏病。”
许梓然实话实说:“就是有时候心脏跳的太快。”
裘郁柔带上听诊器,招了招手让许梓然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我帮你看看。”
她掀起许梓然的衣服,就要把听诊器往衣服里伸。
许梓然下意识把衣服一拉,抓住了裘郁柔的手腕。
她看着裘郁柔,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穿着白大褂的裘郁柔看起来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制服诱惑?
“怎么了?”裘郁柔抬眼看着她。
许梓然不敢说话。
她想到那个跟她相亲的男人,她在想,自己要是一说话,会不会也是那样一副可笑的样子。
她慢慢松了手,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垂在了椅子两侧。
裘郁柔把听诊器探进许梓然的毛衣。
毛衣下面是一层薄薄的秋衣,于是许梓然感受到裘郁柔手指的温度,就好像直接从皮肤上划过。
心如擂鼓,连带着鼓膜都开始震动,耳边嗡鸣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她的目光从裘郁柔的手网上移动,看见对方窄窄的肩膀,圆润的下颌,浅色的嘴唇……
“是跳的有点快。”嘴唇微张,裘郁柔吐出这么句话来。
许梓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那,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裘郁柔在病例上写下几行字,语调堪称冷漠:“贫血导致的心率过快,所以,不是一直叫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么。”
许梓然:“……”
对方的话说的太斩钉截铁,于是许梓然再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心意。
人类的身体实在太奇妙,产生什么样的错觉,好像都不算太奇怪呢。
年纪越长,越容易对自己对别人产生怀疑,于是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唯恐行差踏错。
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又要怎么样才能确定,什么是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