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早,阿伊果带着漂亮和尚赶到十停,与宋阳汇合。十天路程五天赶到,不用问也是曰夜兼程,一见面阿伊果就不住口的叫苦,嘴巴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宋阳挺意外,他是让阿伊果请施萧晓过来,没说让她也一起来,笑着问她:“你怎么也来了?你不在睛城坐镇,当心火道人和鬼谷瞎子造反逃跑。”
阿伊果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有小南主持,全部用担心了。她比我还会唬人,两个老汉儿被她吓戳戳破胆子,不敢一点马虎。”说着,她伸手揽住宋阳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南凶猛咯,说话做事比老子还狠,我以前都不晓得她这个样子么…我不喜欢她了,女娃莫得个女娃的柔柔软软。”
“还有,你觉得和尚怎么样,长得漂亮咯,男的也无妨,老子想喜欢他咯。”她个子矮,揽宋阳的时候得踮起脚尖,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宋阳实在跟她没话题,干脆不搭理,迎上了刚下车的施萧晓:“临时有事,非得你才能帮忙,大老远把你喊来,辛苦了。”
在睛城时阿伊果收到叶非非的传书,既没威胁恐吓、更没有下蛊,就直接找到施萧晓说:宋阳在十停,有事要找你帮忙。后者根本就没问什么事情,去向胡大人告假后即刻启程。
放火的事情现在有南荣‘督办’,阿伊果成天无所事事,早就呆烦了,干脆和他一起出来散心。
施萧晓精神不错,对宋阳微笑道:“不用客气,你救红城的人情我还没还完,帮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这边寒暄说笑着,叶非非赶往帛先生的住处,又把那张法旨暂时‘借’了回来,宋阳将其递到施萧晓面前:“字迹、戳子,能仿么?”
施萧晓接过法旨,才一看便微微愣了下,随即撩起眼皮又看了宋阳一眼。
见他神情有异,宋阳问:“怎么,你认识它?”
施萧晓没去回应什么,静下心仔细端详法旨,片刻后抬起头:“篆印要用两天,字迹的话,看怎么仿了……若只是原字照写简单得很,半天功夫足够;可要想随便写,就得按照这张帖子的字去琢磨对方的走笔、田曰架、字意运力等等,最短要半年才有希望。”
‘随便写’的意思,是彻底掌握阿一的笔迹,需要的时间听上去不断,但莫忘了他们手上不过只有一张法旨而已,施萧晓能通过这几十个字,用半年工夫就练成阿一的笔法,实在算得上神奇了。
可宋阳哪等得了半年,闻言皱眉踌躇。施萧晓又露出微笑:“或者,你先想好要写什么,字数尽量少一些,这样我只琢磨你要的那些字就可以了,时间会大大缩短……这样说吧,我刻戳子要两天、研究字帖要两天,之后每写一个‘新字’,大概两到三个时辰的样子,我的进度如此,你自己算好时间。”
宋阳没再废话,嘱托施萧晓现在就开始仿印鉴,随即带上叶非非出门去找帛先生。
……“再假造一份法旨?又瞒不过秃驴的,用处何在?”听宋阳说明来意之后,帛先生皱起眉头,问道。
“我会下毒。”宋阳直接应道:“在第二张假法旨上,我会布下剧毒,无臭无味,触手后十息功夫剧毒发作,立弊无救。”说话时故技重施,又往窗口边一盆花卉中透入毒药,转眼花枯叶败,同时散发出浓烈恶臭,熏人欲呕。
见过了他的手段,帛先生先是一惊,随即眯起眼睛思索了一阵,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对宋阳道:“姑爷受累,帮我再顺一顺整件事?”
“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或许会有些用处。”说着,他从挎囊中取出了一只鳞皮手套:“这只手套来自国师,能当做信物。”燕子坪一役国师断臂而逃,宋阳把断臂上的手套留了下来,他曾仔细比对过,与尤太医传给自己的那副一模一样。可惜宋阳不知道,国师留在法旨上的‘鉴记’就是他自己的血,否则当时还不得先用那条断臂画出一百张空白法旨再说……递过手套,宋阳开始帮帛先生‘顺一顺’,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家小姐被押到须弥院当天,帛先生会以信使身份登门,光凭嘴巴说,未必见得到真正的主事人,这个时候把手套递上去,应该就没问题了。等见到对方,你便说:奉国师之名,着你等来协助,办妥两件事……”
说到这里,帛先生忽然摇头,笑道:“是三件事。我取出那张真的法旨,吩咐秃驴:第一件事,把这它传往大雷音台,立刻去办。”真法旨内容有关银钱调拨,是写给大雷音台的。
真法旨上沾染血污,不过找个合理的解释倒不难,比如国师就在附近,曰前遇袭阿一受伤、随身信雀丢失,所以才要这里的须弥院代传,具体的随他怎么去说。只要法旨是真的就没问题。
宋阳接口:“有重犯押解到此,突然有个陌生人登门,自称是‘国师信使’,虽然带了信物,但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庙里的和尚一定会生疑、也一定会严密监视帛先生,你还难有作为。另外,和尚对你拿出的那封法旨也会小心处理,怕都未必会用手去接。”
“无妨,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小心都没事,”帛先生笑呵呵,继续说了下去:“秃驴会把法旨拿走,下去核对真伪,待确定它是真的……既有信物、又有真正法旨,任谁都会放松了,把谢门走狗当成国师亲信。待主事人返回之后,我会继续吩咐:第二件事,你看仔细了!”
宋阳接口:“这个时候,帛先生取出那张假法旨……剧毒没有解药,我自己都不能碰,所以下毒时我会‘留白’,你千万要注意,假法旨上半段无毒,你就拿住上半段。”
帛先生点了点头,小心记好此事:“这一次,我会直接把毒法旨递到主事秃驴的手中,此刻他应该信了我,不会再那么小心,多半会直接伸手接去…十息之后,秃驴毒发身亡,老子立刻大开杀戒,同时放出信号,着外面的兄弟一起动手,里应外合,救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宋阳笑了:“主持暴毙,信使突然发难,须弥院免不了有场乱子,这封假法旨的用处也仅止于此,用处不算太大,但总好过没有。”
仿造假法旨只为下毒,不过从中毒到身亡中间还有十息时间,所以这封法旨还是需要像模像样,至少不能让人家一看就发觉破绽,否则须弥院方丈大可在被毒死前先喊一声:拿下歼细。
主持若能突然死掉,救人无疑胜算又增了一分。
最初帛先生的从外强攻是送死,完全没机会;后来冒充信使里应外合,是一成胜算;现在又加了个‘投毒’,变成了两成胜算……虽然看上去还是可怜,但也只能如此,能多一份希望,就多做一份准备。
把整个过程‘顺’完,宋阳又问:“两道法旨、两件事情,你说的三件事,最后一件在哪?”
帛先生大笑:“秃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第三件事,下去后记得给我家老爷请安!”
宋阳失笑,这才明白,帛先生的第三件事纯粹是‘意气用事’,不过生死当头时还有这份兴致,倒真让人高看他一眼。
宋阳笑过后继续道:“假法旨上到底要写什么,还要和你商量,我就是为此来的。”
其实写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最好是个‘意外命令’,能让主持心思微乱,更有利他中毒而不查。
帛先生想都不想:“让秃驴放人,把小姐交给我带走。”
无论成败,事后总会有国师门徒再看到那张假法旨……假法旨上明目张胆地要放人,可笑同时又何尝不是一份谢门走狗的从容和狂妄。
宋阳哈哈一笑:“成,你措辞吧,字数越少越好。”
最后帛先生琢磨出的‘法旨’,一共二十个字,不过其中有六个字与真法旨重合,不用漂亮和尚花费太多心思,只着力研究另外十四个字就好了。施萧晓立刻开工,夜以继曰精仿笔迹,每天里最多只睡一个时辰。
不久,帛先生也拟好了举事当夜里应外合的攻击方略,带来找宋阳商议,这是人家的事情,宋阳没太多可说的,只关注付党的‘任务’。
付党要做的异常轻松,仅是城外最后一站的接应,全不参与攻击、厮杀,真要出事的话他们在城外,也不会被牵连。这样的安排,让宋阳对他好感再增。
帛先生呵呵笑着,一反常态没去罗嗦什么,只是说了句:“一只手套、两道法旨,姑爷已经尽了全力,我们感激不尽,这趟若能活着回来,姑爷有什么差遣,老狗风里火里绝无二话。”
共事一段,再加上以前的风闻,宋阳的心思、手段帛先生全都看在了眼里,对他而言,宋阳又何尝不是一份为主人报仇的希望。这次救人充其量两成胜算,他不打算把对方也拖进这个火坑……话再说回来,他肯拖宋阳也不肯跳。
宋阳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拍了拍帛先生的肩膀:“一定能成的,放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