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配上双刀,绑住黄淳风那把断剑,拉开乾清宫的殿门,豁然心头一惊,不知何时,小宫女萱儿站在外面。
萱儿低着头,没抬头,像是没看到皇帝陛下一般,盯着眼前一尺处,低声说道:“赵总管说,陛下从皇宫内走出去太危险,容易暴露行踪,陛下可还记得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陛下可以通过密道出宫,宫内的事情,有找总管和余庆,可以为陛下争取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过后,就要靠陛下自己了。”
说完,小宫女便踩着小碎步离开了,在雪地里留下两条长长的脚印,瞬间又被白雪覆盖,没了踪影,好像小宫女根本没有来过乾清宫一般。
李元昊笑了笑,的确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是吴清源挖的,用来救出陛下逃亡用的,但是密道没有起作用,吴清源被皇帝陛下迷倒,方才有了那一场惊天杀局。
退回乾清宫,李元昊沉思片刻,搬开床下的箱子,身子如同游鱼一般滑入密道,密道很窄也很黑,刚刚足够一人缓慢爬行,李元昊在其中摸索前行,不断对自己说着:“秀策,等着我,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元昊看到密道尽头出现了一丝亮光,等爬近了,她发现密道到了尽头儿,向上弯曲,一道天井,亮光便是从天井之上照射进来的,拉住垂掉下来的绳子,李元昊攀爬向上,悄悄露出一颗脑袋,只一眼,她便不自觉向下滑了三寸,将自己没入天井之内。
这一道天井位于吴府之内,确切的说是位于那座宅中宅之内,不远处是一座马厩,马厩内只有一匹马,是李元昊赠给吴清源的那一匹夜照玉狮子,名字叫老赵,老赵身上披着一道草甸子,用来取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匹如此待遇的马匹。
而此时,吴清源手持一盏煤油灯,身材消瘦挺拔,站在老赵身前,一手抚摸着老赵发亮的毛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怀念回忆。两年时间内,他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但是好像也变化了很多,他还是以前的那位吴公子,没有架子,为人随和,脾气好的一塌糊涂,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与此同时,他也变得严肃起来,续上了胡须,注重衣着,俨然有了朝堂为官的做派。
那本《天下骂人指南》被他丢掉了爪哇国,一心一意铺在《九州地理杂注》上面,文渊阁内他的书桌最为整洁,每天他去的最早,回来的最晚,时常彻夜不归,一心扑在公务之上。每次中堂大人来文渊阁来,作为总纂官的吴清源总会站在最前排,振臂高呼:“鞠躬尽瘁,虽死不悔!鞠躬尽瘁,虽死不悔!”吴总纂官除了偶尔会站在文渊阁,遥望皇宫内的乾清宫,没有一点其他的爱好。
“老赵,两年了,已经两年了,陛下越来越不像陛下,好像换了一个人,某些事情他也忘得一干二净,哎!”长长叹了一口气,吴清源将煤油灯挂在一旁,拿起铁锨将老赵的排泄物收拾妥当,铲入粪筐内,可以给老头子那棵视若珍宝的梨树施肥。
老赵打着鼻息,喷云吐雾,低头啃一口干草,哎,这个家伙又开始如同老太婆一般叨叨叨了,有啥话给你媳妇说去。
“德性,公子我和你一头畜生聊天,是看得起你,瞧你那傲娇的样子,还挺不请愿。”双手抵在铁锨柄上,吴清源用食指和大母手指头摸了摸熨帖得体的胡须:“和你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总是回想起那三年被流放的日子,虽然凄苦了一点,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特别是想起陛下在太安城里等着我,我就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吃树皮都津津有味。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每次看到美景吃到美食,就想给陛下带点,一路行来,大大小小几十次死里逃生,活下去的念头特足,如今若是再走一遍,没了这个心劲头儿,多半会死在路上。”
老赵扭过头去,真心不想再听他说话,烦死马了。
“老赵,你说怪不怪,前年凤凰山的兄弟们来太安城,他们给我提起那个出现在凤凰山的李庆元,我都觉得皇宫内的陛下是假的,那个李庆元才是真的陛下。”吴清源自嘲一笑:“可是,那根本就不可能,陛下一直在皇宫里,怎么可能出现在秦淮河?”
“老赵,也不怕你笑话,陛下是男子,我吴清源也是男子,不过吧,有时候,看到陛下,我竟然会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感觉乍出现的时候,实在恼人,让人不喜,我吴清源堂堂三尺男儿,一身铁骨铮铮,怎么可能对另外一名男子动心,后来慢慢习惯,也就不觉得如何了,现在再看到陛下,那种感觉再也没有了。哎,老赵,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想法了,只希望能有一天,陛下能够骑着你去看一看天下风光,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对了,别忘了在路上将你我经历的三年时光告诉陛下,我吴清源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念着他。老头子总说我迟暮年年,他一个糟老头子懂什么,这叫用情至深,最哀莫过于心死,哈哈哈,不说了,再说我都要被自己矫情死了。”
说着说着,吴清源突然红了眼睛,在怀中取出一枚彩色贝壳,当初他在东海之滨捡了两枚贝壳,一颗给了李元昊,另一颗他留了下来。
“清源,外面雪大,快点回屋吧。”一道明媚的俏丽出现在正门之前,雨晴一手扶腰,小腹微微隆起。
吴清源慌忙将彩色贝壳藏好,随手抓起一把扫帚,胡乱扫了两下雪:“来了,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太厚,不好打扫!”
跑到正门之前,吴清源伸手扶住雨晴,身子相距八寸,留出足够的间隙,相敬如宾:“说过很多次了,你怀着身孕,不要乱跑,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头子还不活活劈了我。”
中堂大人会劈了你?你自己呢?会不会自责懊恼?雨晴心里如此想着,但是嘴上却在埋怨,像个数落丈夫的平常妇人:“你出来时间太久,足够去宫里一趟了,我不放心,出来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向夫君靠了靠,希望能在这个寒冷的雪天得到一丝温暖,吴清源不着痕迹向外躲了躲,八寸外,不多不少。
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
渐渐走远,吴清源心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感触,突然扭头,望向马厩枯井,皱了皱眉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但入眼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他摇摇头,扭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