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南梁皇帝一指点在她的眉心,体内阴阳双鱼停止流转,孔唯亭留下的绿色幼苗摇摆不定,雪山气海摇摇欲坠,天旋地转,山川颠倒,有四分五裂的趋势。
而李元昊透视内里,意识始终陷入一种将睡未睡、将醒未醒的状态,她如同愚公移山一般,将体内停滞不前的气海河流疏通打穿,将山川颠倒的状态肃本正宗,重新恢复以往各安其职的状态。
李元昊曾经在体内孕育了一滩死水,气息紫金莲孕育其中,其后黄淳风的剑气和孔唯亭的意识,配合着《蛇吞鲸》秘术,度化死水,造就了体内一湾阴阳双鱼,滋养了一株小树苗,一夜之间九品境,虽然攀升速度极快,但有空中楼阁之嫌。
南梁皇帝一指点在眉心,看似打乱摧毁了李元昊的根基,实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历练打磨,让急功近利、酷爱走捷径的李元昊不得不静下心来,从塑雪山,开凿气海。
昏迷的过程中,在李元昊的潜意识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辛勤耕作,施肥浇水,拨乱反正,凿开头顶上的阴霾黑暗,终于一束阳光从天而降,一片灿烂的光辉从新回到气海内,阴阳双鱼流转,隐隐有流水歌声,那一株小树苗茁壮了三分,迎风飘扬。
她幽幽醒来。
“呼,你终于醒了。”陈洛妍长长呼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多日不眠不休,让他看起来格外憔悴,脸上长出了胡渣,有些邋遢。
“我睡了多久?”李元昊开口问道。
“不久,刚刚五年。”陈洛妍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幸好这五年,我对你不离不弃,悉心照料,不然你啊,早就GAME OVER了。”
“讲真话,说人话。”李元昊命令道。
陈洛妍嘿嘿一笑,跑到李元昊身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帮她掖了掖被角:“睡了一个月,你若再不醒来,我可就要拿着菜刀回建康城,去砍那个老头子了。”
他口中的老头子指的是南梁皇帝,他的父皇。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诺玛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看到两人正在窃窃私语,脸色一红,她知晓了所有事情,太安城来的李公子是女儿身,而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女的公主殿下竟然是个男儿身,这让一辈子单单纯纯的南疆姑娘在感慨世界真大的同时,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更有甚者有一次,她直勾勾盯着郑成龙的胸脯看了许久,还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结实,她才微微放心。
看到诺玛走进来,陈洛妍很自觉的出门关门,女子擦拭身子,他不方便,这点小便宜他堂堂一男子汉还不屑占,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下一刻,南梁的公主殿下便趴在门上,手指头沾了点吐沫,戳破窗户上的薄纸,嗯,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去把胡须打理一下吧。
诺玛拧了拧温热的湿毛巾,递上去:“李公......李姑娘,擦一下吧。”
笑了笑,李元昊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颊:“还是以李公子相称吧。”
“感觉怪怪的,李公子,你为何女扮男装啊?”诺玛开口问道,在南疆她也曾经女扮男装出门,不过不多久便露了马脚,能像李庆元这般,女扮男装这么久,而且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太奇怪,也太厉害了。
李元昊想了想,真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老家一直希望有个男孩子传宗接代,可惜未曾如愿,便把我当男子养,日子久了,自然而然成了如今模样,改不过来了。”
半真半假,也不算全是假话,不算骗人。
“好可怜。”诺玛从新换了热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哈了一声:“李公子,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殿下可辛苦啦,没日没夜守在身边,一刻也不曾歇息,经常是彻夜不眠,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都觉得感动,大家劝了很多次,让他去休息,他就是不听,说怕你醒来身边没人,会觉得孤单,一定要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而且殿下时时刻刻在你耳边说话,日常琐碎的小事儿,说的时间久了,嗓子都沙哑了。有一次,我还看到殿下在悄悄抹眼泪,哭得可伤心了,说若是你再不醒来,我就去死,随你一起去算了。”
李元昊微笑,开口问道:“这些话都是陈洛妍让你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诺玛一蹦一丈高,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果然,李元昊心头了然,大家都是从皇宫出来的,这种肤浅的心机毫无挑战性,简直是对北魏皇帝智商的一种侮辱。
“其实,也不全是假的,殿下真的很辛苦的。”诺玛小声嘀咕着,出了门。
李元昊披衣起身,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心头想,此时若是有一碗黏黏的小米粥就好了。
“甜甜黏黏的小米粥来喽!”陈洛妍端着小米粥,推门而入,望了一眼李元昊:“哎,好让人失望,还以为能看到换衣服的美好场景,可惜啊。”
李元昊见怪不快,只有你想象不到的贱,没有南梁公主殿下做不到的贱,世间贱气分十斗,他能扛着十斗走,一斗都不给别人。
满满盛好一碗小米粥,推到李元昊面前:“快点喝吧,整整煮了两个时辰,粘稠好喝,诺,我还加了红豆焦糖,滋养脾胃。”
李元昊也不客气,喝了一口,一股温热卷入腹中,初始一阵反胃,渐渐归于平静,只留下热浪滚滚,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你让诺玛说的话,她都原封不动的说了,极为感人,我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陈洛妍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点不觉尴尬:“早就料到这个南疆小丫头演技不行,被揭穿也不意外。”
他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米粥,比李元昊的碗大一号,男子饭量多过女子,整整一个月,未曾好好吃过饭,他也饿了,此时最饿。
烛火摇曳,摇曳起这一对男女。
房间外。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