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望了望已经远走的孔唯亭,松松垮垮没有正形:“我怎么就看不出他神资不凡呢?”
经过一番攀谈和解释,李元昊方才明白,孔唯亭、洪熙官和赵督领之所以会齐聚千秋亭,这都是太后老祖宗的安排,说是让朝廷的有志之士相互结交熟络一些,三位在诛杀澹台国藩的过程中齐心协力,哀家很是感激。
然后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人便在千秋亭坐了下来,静默半晌,没人开口说话,眼神和肢体的交流一点没有,洪熙官闭目养神,赵督领耷拉着眼皮,倒是孔唯亭的嘴巴不停,咯嘣咯嘣磕着瓜子,还时不时滋遛滋遛喝一口茶水,嘬一嘬牙花子。
远远望去,那是一幅动静相宜的泼墨人物画,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李元昊知晓太后的心思,熟络感情是假,让几人呆一块尴尬尴尬才是真,老祖宗有时候的恶性趣味涌上心头,谁都拦不住,皇帝陛下一清二楚,因为大魏天子也有相同的乐趣。可惜了镇北军副将时未寒去了大江,楚人凤不见踪影,不然必定将这两人也带上,再把吴昌赫吴中堂捎上,小太监余庆也塞进去。
哇,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就很欢脱。
扭头望向身旁洪熙官,李元昊开口说道:“洪大哥,好久不见。”
“陛下,好久不见。”洪熙官爽朗的说道,自从十年前离开太安城,他便再也未曾回来,此次诛杀澹台国藩,他同父亲于万朝会前一夜悄悄潜入太安城,天色大明时分,进入皇宫,和北线大将军洪君毅、副将时未寒碰面,于满朝文武进入太和殿之后出现。
李元昊笑着锤了锤洪熙官厚实的肩膀:“洪大哥身板更加强壮了。”
“边关风急怒吼,不觉之间身子就壮实了。”洪熙官开口说道,身子如同一座小山,李元昊锤在上面,梆梆作响,“西北虽然贫寒,但景色也是不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色,中原见不到。若是陛下有机会可以一去,只是边关的伙食水土不如太安城来的滋养人......”
说着说着,洪熙官的脸色骤变,眉头皱了皱,渗出汗珠,浑身僵硬,一抹红润爬上边关汉子的脸颊,有难言的痛苦之色。
“洪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李元昊关心问道,“莫非伤势未好?”
洪熙官摆摆手,一手扶住身旁的石桌,长长吸了一口气,语气焦急的说道:“陛下,微臣有些急事,暂且退下了。”
说完,北魏拳神身影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下一刻便出现在百丈之外,脚下急急忙忙,三步一停,挺身收腹,一手捂肚,一手捂住屁股,然后孕育一下情绪,再迈步,速度比刚才更快一分。
果真是像风一样的男子啊!
李元昊目瞪口呆,这都什么情况?能不能出来个人解释一下?
吴清源望着洪熙官的背影:“高手都这副德行?”
他心目中的高手都是身姿非凡,张嘴说话必定暗藏玄机,一动一静之间都暗合天地至理的,就是打个喷嚏都应该惊雷阵阵,天地为之一颤,大魏拳神火急火燎的猴急样子,实在难提风姿两字。
赵督领笑着走过来,一一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日太和殿前的风雨惊雷过后,洪熙官便留在太安城养伤,太后特意嘱咐御医要好生照料洪将军,御医不敢怠慢,内伤外伤双管齐下,好生伺候着洪将军。洪熙官不愧是大魏国的拳神,不到半旬时间,伤势调养突飞猛进,不久便痊愈了,而且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太安城生活舒适,远比风沙粗粝的西北边关来的滋润,可是对于沙场征战久了的洪熙官而言无异于牢笼一般,不得片刻自由喘息,想要打套拳都要小心翼翼,莫要毁坏了皇宫的花花草草,他那点微薄军饷,赔不起。若不是对皇宫御膳房内的一味熬汤情有独钟,洪大将军早就策马扬鞭回归镇西军了。
他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汤,入口绵柔,下肚温热,当御膳房第一次将这一味汤放在洪熙官面前的时候,洪将军隔着老远就闻到鲜美的味道。一口饮透,浑身八百万个毛孔无不透露着舒爽,洪熙官意犹未尽,只觉得口齿生香,气调息顺,比之边关伙食可是强上千百倍。
“请问,还有吗?”洪熙官开口问道。
御膳房众人见大魏拳神提要求,连忙点头,有,自然是有,第二碗端来,洪熙官又是一口饮完,如此三次,最后美美一个饱嗝,不好意思再次索要,只得在心里期盼下一次吃饭时分。
接连一月,洪熙官每逢饭时,只喝汤,不饮其他。此事可是愁坏了御膳房和药膳房,洪大将军每日所饮用的那一味汤是用长白山千年老参熬制,每顿一株,整整一个月下来,洪大将军已经吃尽九十余株,御膳房再向药膳房索要,药膳房也是愁眉苦脸,这人参大补不假,但也有气补虚盛的弊端,若是平常人如此饮用,早就虚火过剩,七窍流血,魂归黄泉了,怎得这洪将军一连饮用一个月,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奇了个怪了。
另一厢,洪大将军喝了千年参汤,每日觉得精神饱满,气血旺盛,以往从不沾染女色的他有时候会没由来的心神一荡,胸腔之内似乎有千万匹骏马奔腾,气海深处热浪滚滚、激荡不已,洪大将军以为是伤势未愈,强行调用内息,压制那股蠢蠢欲动的冲动。
但是那股冲动有时凶猛异常,无形之中激发了洪熙官的斗志,他习惯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深度控制,这股不受控制的冲动像是洪水猛兽,洪熙官压制,压制,再压制......
终于,在月圆深夜,洪将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披衣起身,挥拳万次,也是不能缓解那股躁动,反而越演越烈,望向身旁宫女的眼眸之中泛起朵朵粉色,洪熙官心中惊骇,仰天长啸,身形疾掠,体内气息充盈鼓胀,如楼满春风。
最终,洪将军来到御花园一头扎入湖水之中,冰冷袭来,寒水浸入,他终于觉得舒坦一些,却不见身边湖水热气腾腾,如沸水翻滚的奇异景色。
第二日,洪熙官从湖中醒来,经湖水浸泡,凉风一吹,寒冷一裹,果不其然,他......拉肚子了。
御膳房再将那一味可口羹汤放在洪熙官面前的时候,洪大将军只觉得脾胃上翻,想吐,自此不再喝一口人参汤。
御膳房和药膳方同时长呼一口气,总算没有得罪这位尊贵的镇西军大将军。
刚刚和李元昊交谈,腹中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呼啸袭来,洪熙官不得不落荒而逃。
有时候人还真是脱离不开最基本的身体代谢和需求。
哪怕你是让西楚军伍闻风丧胆的北魏拳神!
李元昊啧啧称奇,自己身边这群被世人视为神仙人物的人,怎么都这么接地气呢?好希望你们都衣衫飘飘,仙气十足啊,好希望你们都肃穆严正,不惹尘埃啊!
望向一旁的赵督领,李元昊开口问道:“赵叔......”口中的‘赵叔叔’三个字没有喊出,就被赵督领一个眼神制止住,十年前,她一直称呼赵督领为赵叔叔,自打登基称帝以来,他便不准她再那样叫。
“赵公公。”李元昊心里一苦,有些委屈,咳嗽一声压住苦涩之情:“最近似乎没见楚大人?”
楚大人指的是楚人凤,好久好久以前,她叫他楚大哥,如今也不能再叫了。
赵督领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在养伤,至今未愈。”
那日楚人凤躲在暗处,最终雷霆一击,刺透澹台国藩的喉咙,可谓是毫发无伤,但是却被气息强盛如山如渊的李元昊一脚踹在胸口,伤及内腑,李元昊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脚,却蕴含开山之力,雷霆之威,一颗无异于天降紫雷的浓浑气息随着李元昊的一脚送入楚人凤心胸的心胸内,然后轰然炸裂,楚人凤的伤势之深,不但搅乱了五脏六腑,浑身的七经八脉如刀割,几欲碎裂,所以孔唯亭、赵督领和洪熙官的伤势已经痊愈,唯独楚人凤依旧病卧在床。
看到赵督领,吴清源升起一股特别的感觉,以往李元昊和赵督领之间针尖对麦芒,有演戏作假的成分,目的是蒙骗世人,他吴大公子对赵老狗......赵总管的态度可是实打实的厌恶和憎恨,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狠话——拖出去阉割半个时辰和日你先人板板——有些莫名的羞愧。
“吴公子,杂家劝您,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不然场面可就尴尬了。”赵督领眼神戏谑的对着吴清源说道。
被人如此善解人意而又众目睽睽的戳中心中所想,吴清源伸手摸了摸鼻子,打个哈哈,指着天空,哈哈道:“突然想起一首诗词,很应景啊,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哈哈哈。”
赵督领一脸笑意的望向吴清源所指的地方,那里天空蔚蓝如海,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