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是李家二郎让二毛子送的书信,她去他家寻他解读信件内容时,就该知晓。
“二毛子,你可有看错,真的是我隔壁的李家二郎?”杨氏仍是信不过,瞳孔不安的乱飘,不知想到了什么事。
看着杨氏手中的孙儿,二毛子吓得躲得远远的:“是又如何,莫非信有什么不对?杨老婆子,你且说说今日因何故。你孙儿若是病死了,好好安葬就是,这么抱着不肯撒手,你孙儿也不得安息啊。”
不得安息四个字,如一根利刃直接刺破杨氏的心脏,疼得她不可自拔。
“这事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李家二郎不就住在你家隔壁,他家的铁匠铺生意可红火了,我记得他长相。”
听二毛子振振其词,杨氏抱着越来越僵硬的尸体凝滞住,跪着不说话。
审问到此处,气氛诡异的很。
关键的犯人带到,一番波折下,送信人却指向李家二郎,事已至此,容不得耽搁,
“去将李家二郎带来。”尹浩思虑片刻,将惊堂木挪到一侧,背脊弯了几分。
若再不能审问出真相,便是他无能,鄂县往后将无人服他。
二毛子心头一喜,谨慎道:“大人,我可没做过偷鸡摸狗的混账事,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别说其他了,您就放了我吧。”
“事关人命,事情未查明之前,你不得离开。”尹浩抬手一挥,示意他在一侧等候。
“真晦气,李家晦气,沾不得,如今连杨氏也是个晦气的。”二毛子慢腾腾爬起来,低声骂了一句,就朝韩静身侧站了过去,老老实实的等着。
韩静见他畏首畏脚,却又表里不一的模样,突然探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捏在指尖,垂下手掌,故意在他眼前晃悠数下,低声道:“二毛子,这里有一百俩,能够替我办一件事?”
**的话在耳畔响起,那晃晃悠悠的银票就像一块大肥肉,吸引人的注意力。
二毛子眼睛发亮,认真辨认银票的真假,喜色还未彻底荡漾开,突然他笑容垮了下去,敏锐道:“别想用银子打发我,我虽是小乞丐,却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好男儿,若想让我替人顶罪,缉拿我去地牢,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愿。”
这娃娃倒是妙人。
“你想多了。”韩静失笑,仍是细声细语的与他说话:“若我需雇人顶罪,也不会在府衙大堂内贿赂人。既然你是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好男儿,想来是不稀罕我手中的银票了。如此,我还是找旁人询问一些事罢了。”
晃悠在眼前的银票飞走,二毛子眼珠子骨溜溜转悠着,猛地栖身去抢。
“哎呦。”他佯装摔了一跤,一把夺过一百俩,朝地上摔了去:“饿昏头了,瞧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尹浩轻瞥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银票到了我手上,便是我二毛子的了,嘿嘿,你这妇人实在太好骗了。”
银票到了手,二毛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将银票往脏兮兮的裤兜里塞去:“放到这里的东西,你可不会再要了吧,嘿嘿,实在是小子太饿了,最近乞讨也十分艰难,我得多吃点肉,才好长个头呢。”
见他死皮赖脸的模样,韩静不在意的收回了手,轻描淡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我虽是乞丐,可别把我傻子。”二毛子略带豪气道,一副嘴脸却极其无赖。
韩静笑着点头:“嗯,你清楚就好,刚刚我的荷包被人顺手牵羊盗走了,里面正好有一张百俩银票,还有一块极好的鸳鸯和田玉,还是魏易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也不知尹大人能够替我寻到。”
顺手牵羊盗走?
二毛子脸色铁青,突然觉得塞在裤兜里的银票成了烫手山芋。
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变成了一副悲催模样,往韩静身前挪了挪,假哭道:“姑奶奶饶命,饶命啊,你若想问什么事,直说无妨,小子整日无所事事,鄂县大大小小的事可都心如明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一一告诉你。”
“有人命杨产婆在我的药剂中下毒,本以为是李大狗指示,如今却和村口李家有牵扯。”韩静以手趁着下颚,头颅压低了些许,方便自己听的更清楚些:“以你的脑袋瓜子,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二毛子脸色又变了变,忍不住道:“今日着实倒霉,就知道没好事。”
韩静在府衙大堂之上与他窃窃私语,并不引人注目。
与其说不引人注目,不如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杨氏与李家吸引了视线。
对于坐在大堂上的最终受害者,现下根本无人关心。
二毛子麻溜的爬起来,擦了一把鼻头,索性毫无形象的蹲在韩静身侧,低声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村口李家的事,以韩家护短的性子,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定然不知道当年的事。今日这般,即便我不告诉你,等李家二郎来了,你也一定会知晓的,索性让我赚了百俩银子好了。”
韩静笑而不语,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村口李家的铁匠铺,韩少夫人该从未听过,您只听闻魏易的英雄事迹,便铁了心要嫁他,却不知事情的起因。”二毛子叹了口气,拢了拢衣领,勉强遮挡住风寒。
他没有看韩静的神色,低垂着脑袋,絮絮叨叨道:“您的夫君魏易,当年家境贫寒,几乎与我一般,要乞讨度日,若非天生孔武有力,受村口李家的李铁匠救济,如今早已饿死在荒郊野外。”
“魏易替李铁匠打铁一年之余,一直在李家做工。当时李大狗
抢夺了你们韩家的十袋金,又玷污了李家闺女,就匆忙逃亡穆山。其实魏易与李家闺女早就私定终身,见心上人被玷污,当下怒发冲冠,去寻李大狗报仇,这才成了名扬鄂县的英雄。”二毛子语速极快,说道途中,他猛地喘了口气。
歇息片刻,他伸出手指,犹豫的在地上画圈圈。
二毛子抬头瞥一眼韩静,瞧她泰然自若,似完全不受任何影响,才继续道:“李家闺女清白被毁,本想一死了之,听闻魏易替她报仇雪恨后,知道魏易并不嫌弃她,以为能与他成就良缘。只是,你却命媒婆上门求亲招他入赘,李家闺女心如死灰,在魏易入赘韩家时,也跳河自杀了。”
韩静怔了怔,虽然心中隐约猜测到些许,却不想真相是这样残酷。
她错了,且是一开始就错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