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荒诞到近乎不真实的一幕，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
自从踏上修行路后，我曾经历过诸多生死搏杀，见过无数尸体，但从未见过如此时这般，数千具残破尸体堆积在一起的情形。
就连当初尸阴宗的储尸殿内，都不曾有过如此多的尸体！
修行者虽有仙人术法，可终究也是人类，看到如此多的同类尸体，哪怕修为再高绝之人，也无法做到漠然以对。
我惊骇不语之时，那巨尸却神色急促的抬脚踏到了肉丘山内，双腿缓缓陷进那些残尸石块之中，紧跟着，身体的大半部分都埋没了进去。
我看的心中疑惑，先前灭杀整个尸阴宗的行为还可以说他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此刻聚拢尸体，又埋身进去的行为却处处透着诡异。
我忍不住对着站在身前的祭祀恶灵问道，“他在做什么？”
祭祀恶灵冷冷的回我了一句，“苟延残喘而已。”
苟延残喘？什么意思？
不等我再问，那巨尸忽然又是一声低沉的嘶吼，然后满头粗大的头发猛然挥舞起来，似乎一下子伸长许多，直直的也插进了那尸堆之内。
当初我在黄泉河畔见过小金的头发末端连接着无数人尸，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见过这巨尸的头发末端同样连着人尸，只是这一次再见这巨尸，却未再见那些尸体……此时他又是在做什么？
我又出声对祭祀恶灵询问，他摇摇头道，“这是太岁的一种天赋神通，能从人尸之中吸收本源之力……不过他此刻只是想吸回自己的本源之力，再多苟延残喘片刻罢了……只可惜，一切只是徒劳。”
本源之力……是什么？
我再度发问，祭祀恶灵却摇摇头，并未直接回答我，只说我以后自然会知道。
他刚说完，那边巨尸忽然发出一声悲鸣，插进尸堆里的粗大头发齐齐收缩回去，然后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就变了，再无先前那种疯狂恐怖的感觉，反倒有股万念俱灰的情绪萦绕在四周，呆呆的埋没在尸堆之内，老半天都静默不语。
我转头看了一眼祭祀恶灵，刚才他说巨尸做这一切都是徒劳，此刻看巨尸那颓然的模样，似乎的确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我尝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先前那股束缚我的力量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巨尸那边此时又没有动静，我思索了一下，准备询问祭祀恶灵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还没等我开口，祭祀恶灵反倒先回头对我说道，“跟我来！”
说完，他也不等我回应，抬脚便往那巨尸身前走了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也跟了过去。
到了巨尸跟前，祭祀恶灵面上带着几分悲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对巨尸说道，“本源之力尽失，天道之血也消失不见，你还要撑到几时？”
一脸死寂的巨尸终于又有了动静，他转头过来，看了眼祭祀恶灵，然后又盯着我，低沉的开口道，“数千年过去了，如今天道已不容你我，你还想做什么？”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我说的，但我却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祭祀恶灵接过了他的话，冷冷又道，“天道不容你，却不能不容我等。他若不容，我等便改了这天！”
“哈哈……”巨尸忽然笑了起来，他脸上带着一股不屑，“改了这天……哈哈，这数千年来，我虽困于此间，却也知晓那一战的结局，我不知道你们为何又逃了出来，但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们还心存幻想吗？上一次，你们要借我们太岁一族的力量，这一次，你们又要借什么力量？”
他的话我听不懂，但最后“太岁一族”这几个字却听明白了，这巨尸，果然是太岁！
祭祀恶灵忽然也笑了起来，不过只是冷笑两声便收住了，灼灼的看着巨尸，开口说道，“只凭你们太岁一族的力量便足够了！何须再借什么力量！”
巨尸似乎微怔了一下，略微沉默之后才又低沉说道，“太岁一族的力量早已消失……现在哪里还有太岁存在！”
祭祀恶灵摇摇头，“你还没看到吗？本源尚存，谈何消失？”
巨尸听到这话，忽然转头又看向了我，静默看了许久之后才继续道，“他现在……太弱小了。”
祭祀恶灵继续摇头，“不是弱小，只是沉睡而已。”
“沉睡？”巨尸忽然再度笑了起来，“我先祖也在山海界内沉睡，你们就算变了天又如何，就不怕我先祖醒来，重新取走本源吗？”
祭祀恶灵则依旧保持冷笑，语气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嘲弄，“山海界……呵呵，若他能取走，当初为何会丢掉？山海界……呵呵，山海界内，早已变了天！”
两人连番对我，在我听来，几乎与天书无异，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们似乎在争吵。
那巨尸的情绪却未再激动，似乎也不想再跟祭祀恶灵争论什么，只是有气无力的又问道，“你们帮我解开束缚，又是为了什么？”
祭祀恶灵摇头道，“不过意外相逢而已，不过既然遇到了，你又大限将至，待你死后，我便吞了你的肉身，想来能恢复几分力量……至于你身上残存的些许巫炁，不妨使之回归本源，送与他用。”
一边说着，祭祀恶灵一边伸手指了指我。
我一愣，依稀明白过来，祭祀恶灵似乎是告诉这巨尸，让他把自身残存的巫炁送给我，而且等他死后，祭祀恶灵还要吞噬他的肉身！
我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祭祀恶灵真打算吞噬这巨尸的尸身，哪有这么当面说的？而且还让这巨尸把他残存的巫炁送给我……这太过荒诞！
祭祀恶灵的行为荒诞，那巨尸的行为却更加荒诞！他转头看了看我，沉默一会儿之后，居然点了点头，开口道，“也罢，天道既不容我太岁一族，一切自然要回归本源……只是我的些许微力，怕是无法让他醒来。”
祭祀恶灵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点点头道，“终归会有几分帮助。”
说完，他没再搭理那巨尸，而是转头对我道，“你现在过去盘膝坐在他身前，接下来他会将身上巫炁催发出来，供你吸收……一旦吸收了他的巫炁，你大概便能到达天师境界了！”
我此时已经完全懵了，但听到“天师境界”，心里还是一愣，一头雾水的问道，“天师境界需要心境修为全部到达，才能推开那扇门……只靠吸收巫炁，真的可以吗？”
祭祀恶灵忽然抬眼看着我，微微一笑道，“那扇门不一定非要推开，而且，你也不可能推开……只能撞开。”
我心里猛然一震，一下子想起了当初在玄学会后山，我到达识曜境界时，在那个幻境里面，我面对着眼前的河流，听到那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对我说的话。
“智慧可以过河，愚昧可以过河。圣贤可以过河，盗匪可以过河。屠夫可以过河，犬豕可以过河……你，不能过河！”
祭祀恶灵说我无法推开那扇门，当初那个声音也说我不能过河！
我脑海中浑浑噩噩，失神的走到那巨尸身前坐下，还未来的及收回心神，便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巫炁瞬间将我完全笼罩进去。
甚至不等我主动开始吸收，那些巫炁便从我的四肢百骸之中拼命挤了进来。
本来我已有识曜大圆满的修为，天脉之中道巫二炁已然充盈，此刻诸多巫炁挤进来，几乎一瞬间，就将我的天脉撑的几乎爆炸。
而相对于笼罩我全身的巫炁来说，此刻进到我天脉内的，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若是全部吸收进来，我的天脉就算再扩大十倍，恐怕也根本无法承受！
这么恐怖的力量，远不止天师之力！祭祀恶灵是不是搞错了，我真的能吸收如此恐怖的巫炁？
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管我能不能吸收，恐怕都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在这恐怖的巫炁包裹之中，我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摒弃一切念头，全力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