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官大人在陛下还是皇后的时候被封为才人,她的母亲郑氏夫人便被赦免了原来的罪名,升了掖庭浣衣局的女官,一直做到尚宫之职。这对母女在宫中各司其职,并不住在一起,只是偶尔见个几面而已。
上官大人成为一代才女,天资固然重要,但是也与郑氏夫人的悉心教导有关。她应该不是一个苯的,只是事关自己的亲女,则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了。
无奈之中,我只好再托小鱼儿,替我找人辗转带信给上官大人。小鱼儿果然机灵能干,到傍晚便将上官大人的一个纸条递到我的手上:“自保为先。”
区区四个字,更令我心酸不已。
小鱼儿叹道:“上官大人这事,棘手了。大人的聪慧是我等不及的,姐姐还是稍安勿躁,听大人的话吧!”
第二日一早女皇陛下身体不适,罢朝一日,传我前去视诊。我过去的时候,御医刚刚诊罢,小鱼儿在为陛下做按摩之术,惜福郡主、方城县主、长信县主和西门雀都在长生院请安,太平公主自然也陪侍一旁。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一炷香之后,写出药方。
女皇陛下看了方子,淡淡地说:“阿草今日用的时间比往日略长些。”
这话颇为令人费解,我一时没能体察其中意思,低头不知如何对答。4
西门雀尖利的声音冷笑道:“不是说何大夫诊病不是习得医书,是全凭心神感应病人的气场么?上官氏获罪,与上官氏亲近的何大人心神已乱,只怕开的方子不灵了吧!皇姨婆婆还是把方子给御医审审吧!她宫里据说种着些奇怪的花花草草,她要得些什么不必去外面买,也不必通过御药房,若要在皇姨婆婆的方子里药里做些什么手脚,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可怜她曾经小产后得了血山崩,流血流得奄奄一息,是我开的药把她从阎罗殿里硬拉了回来!即使如此,都不能暖一暖她那对我的那颗冰冷怨毒的心,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
呵,上天有好生之德!
太平公主在旁边淡淡的地说:“阿草的方子从来都是要御医审过的。至于用药,都是从御医房拿药煎药,阿草本人如何能碰到母皇的药?莫说是母皇的药,便是宫人们的药,阿草也是沾不得手的。若有人从阿草那里讨药,也是宫里相熟相好的宫人们私讨私赠,谁可听说过有什么事故?阿雀,你那几日病势沉重之际,也是阿草开的药救的你的命!”
西门雀脸上一红,强辩道:“我并没有让她给我看病。若是她来看病,不如让我死了也罢了!”
惜福郡主冷笑道:“真真是忘恩负义。”
西门雀跪倒在地,对着陛下磕头道:“不管谁对阿雀有什么救命之恩,阿雀忠心的只有皇姨婆婆!上官氏忤逆皇姨婆婆获罪,阿草不说安慰皇姨婆婆斥责上官氏,反而到处打通关节,上蹿下跳,妄图与上官氏勾结,互通信息。她宫里的悠兰到处打听上官氏关押之处,妄图见上上官氏一面,贿赂关押的宫人以求徇私宽待。”
瞬间殿内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没多久我听见女皇陛下冰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阿草,可是如此?”
我连忙匍匐在地:“陛下,臣知罪!臣入宫以来多得上官大人照拂,只想给上官大人一些安慰,并无背主之心。臣相信上官大人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并无背主忤逆之心。陛下一向爱才,还请陛下宽恕上官大人,留其为陛下效力。”
女皇陛下大怒:“好一个并无背主忤逆之心!你们当朕老糊涂了么?你们当朕眼瞎了吗?朕爱才你们便一个一个恃才而骄?朕爱才便纵得你们一个一个狗胆包天?朕爱才你们便一个一个当朕是老昏聩,要背着朕欺骗朕?何田田,你既然与上官氏如此相知,不如与她作伴去吧!”
女皇陛下的雷霆之怒一时间让众人措手不及。她指着惜福郡主,语带双关地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敢在朕的面前含沙射影,言来语往!你们当朕是空气么!?”
不仅惜福郡主等一溜人立刻起身跪倒,连太平公主也吓得赶紧请罪:“臣妾等不敢!”
女皇陛下盛怒地指着我说:“让她去跟罪妇上官氏作伴去吧!”
几个宫人如梦方醒,立刻上前夹了我拖了出去。被带走的一瞬间,我看到女皇陛下身后的小鱼儿伸出胳膊擦着额头的汗。西门雀的眼线发现了悠兰,没有发现他的活动。
我与上官大人相聚在掖庭宫的牢狱中。果然如她们所说,上官大人的待遇良好——有床铺睡,并且衾被还算整洁,只是居室狭小黑暗,与上官大人的宫室是天差地别。
上官大人看见我被押进来,长大嘴瞪大了眼,嘴巴动了动,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要自保为先,你没看到吗?”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声,而是用了唇语。
我摇摇头,在她手心写道:“遭小人陷害。”
上官大人反写:“谁?”
我在她掌心写个“雀”字。
她看着我,了然地点点头。我折在西门雀手上,是早晚的事。
上官大人抓住我的手,用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出声:“我忤逆皇上,罪有应得,阿草你是不是为我求情?若是如此,那是不该的。你要相信陛下的英明睿智,奖惩分明。所以在她的治理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我点头道:“我亦相信大人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大人不是陛下,难免犯错,还是希望陛下能宽恕大人。”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虚得很,因为就在昨日的议论中,宫人们纷纷在传——这一次,上官大人触碰了最不该触碰的人,陛下要定她死罪。
历史上哪个男人碰了皇帝的后宫嫔妃不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