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不到王大人在应州为宋做贡献的同时,自己也收获颇丰啊。”曹彬捋着胡子轻笑着,“能够让你看上的女子,老夫真的很想见上一面啊。”
“一定一定,等有机会您去应州的话,我一定会带给您看看的,刚才这一提,现在还真有点想她呢。”王靖一脸的幸福模样。
听到王靖的话,在他身后的裴定方和狄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诧异。
“我敢断定,大人现在肯定又在忽悠人了。”裴定方凑到狄青耳朵旁小声的说道。
他和王靖在一起时间那么长,从来没见过王靖和乌岩像他嘴里形容的那样相处过,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是因为各自的利益剑拔弩张,甚至拍桌子瞪眼摔门离去,如果说是前世的冤家现在凑在一起那还恰当一点。
“好,像王大人这样在当今朝廷上难得的人才,等大婚的时候一定要叫上老夫,不过话说回来,清虚公主去年好像也成年了,据陛下说,好像也准备给你赐婚,呵呵,你小子的桃花运可不少啊。”
“啊!不会吧,当初说的这老头儿,呃,陛下说的话应该是开玩笑的吧,我又和她没什么感情……”
经曹彬这一提醒,王靖的笑声立刻戛然而止,他有些傻眼了,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当初那个宋真宗赵恒好像是在信件中轻描淡写的提过那么一回,不过他那应该是随口提提的吧,王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王大人,正所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在老夫面前提过此事,就证明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在您和乌家小姐打的火热的时候,一定请先考虑下清虚公主的感受啊。”
“可是感情这事很难琢磨的……”
“是啊,感情的事很难琢磨的,”曹彬微笑着打断了王靖的话,“但据我说知,这个清虚公主人不但长得特别漂亮,还自幼喜欢习武,现在据说还在书院和众皇子伴读们一起读书,也许等你接触一下她就会喜欢上她也不一定呢?”
……
王靖三人从曹彬府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本还有几十人的路边茶馆,现在已经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还在坐着。
“王大人,你慢点走。”曹府内的侍卫见曹彬对王靖亲自相迎,都不敢懈怠,看到他出来了,立刻恭敬的问候。
“嗯”
王靖向府内侍卫点了点头,府邸大门在他身后缓缓的关闭,只剩下两只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匾旁,烛光一闪一闪。
一阵冷风吹过,王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时,狄青递过一件战披风,王靖正待穿上,忽然看到了战披风上面秀着的那朵梅花,他略微征了一下,还是恢复了常态,穿戴好披风便下了台阶。
“大人,你看那个人,喝茶就和喝酒一样,实在是有些奇怪啊。”裴定方忽然说道,他看着茶馆中的一个人,正一边用茶壶倒着茶水,一边大口大口的喝。
王靖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了一眼,在酒馆的灯光下,那个人有些面熟,好像碰到了什么烦心事,一脸消沉的模样,半盏大的茶杯,总是一饮而尽。
“裴定方,你去把他叫过来。”王靖认出了这个人,正在之前在茶馆中好心提醒自己的那个人。
当裴定方来到肖飞面前说明来意的时候,肖飞感觉到很吃惊,他向元帅府门前看去,王靖正在和狄青两人交谈着什么。
一脸质疑的他被裴定方带到了王靖身边。
“大人,人带过来了。”
王靖点了点头,看了看肖飞,后者明显有点拘谨不知所措,肖飞很清楚,这位能够让曹彬都亲自出门相迎的年轻,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这位老哥,您这么晚了还独自在茶馆里喝茶,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额,其实也没什么事了,就是有些事情想找李元帅帮忙。”肖飞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王靖投来的目光。
“请问这位老哥怎么称呼?”
“肖飞,秦州军指挥使。”肖飞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哦,裴定方,他还是你的老乡呢?”,王靖朝裴定方看了一眼,后者嘿嘿一笑。
“肖老哥,你现在在哪里落脚呢。”
“在这茶馆不远处就有一个酒家,我这几天都住在那里,环境还不错。”肖飞惨笑了一下。
王靖抬起头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发现街边的店铺并没有什么特别高档的酒家招牌,可见肖飞的话说含有一定的水分,汴京城寸土寸金,就算是一个小酒家想要住下来也要不少的银子,以他这种身份多半消费不起,再加上如今汴京城来往官员过多,驿站这些早已满得不能再满,弄不到这几天他就露宿街头也有很大的可能,不过王靖也不便揭穿他,便说道,“我看这样,肖老哥既然有事想请求曹元帅,我正好和曹元帅还有些交情,不如先去我哪里住几曰,你看可好?”
“啊,”肖飞听到王靖的话不由一愣,他这段时间来汴京,本身就没有带多少盘缠,最近这段时间随着从各地涌入汴京的人越来越多,酒馆的价格连续上升了好几番,虽然说他每月的薪酬也有一些,但大多贴给了阵亡的下属,王靖的话对他来说实在是个诱惑。
“好吧,就这样吧,你跟着我们回去吧。”王靖没有等肖飞拒绝,便向王记酒楼方向走去。
肖飞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见王靖等人已经走远,一咬牙快步跟在了后面。
“大人,你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好?”裴定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跟着他们后面神情极为不自然的肖飞,有些好奇的问道。
肖飞离他们至少有十多丈的距离,好像不太好意思和他们一起走。
“因为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大宋军人。”王靖淡淡的说道。
“哦?为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裴定方,你要记住,军人并不单指在站场上作战勇猛,那是对军人的一种片面的理解。”
王靖向身后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肖飞看到王靖,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不过那种微笑比哭还要难看,很明显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
王靖对着他微笑的点了一下头,又回过头来,“裴定方,当初你加入军队时让你们发的誓言还记得么?”
“记得啊,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不错,背的很流利”王靖心中一笑,这是骑士守则里的话让他改了改教给裴定方他们的话,“裴定方,中午我们在曹府门前那些议论你也听到了对吧。”
“嗯!那些人都是一群嚼舌头根的娘娘腔。”
“这没有什么,当时我们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三个不知道好歹的愣头青,他们在嘲笑我们的同时,他们也忘了自己也是准备求别人的,像这些嘲笑弱者的人,根本不配称为军人,傲上而不辱下,才是一个真正军官所为,但那时,那个肖飞能够站出来好心提示我,这证明他心中的那份良知,那颗同情心还有未泯灭,遇到弱者的时候他够怜悯,遇到不公正时能够挺身而出,刚才见到我们的时候他谦恭但却不吭不卑,而且……”
王靖叹了口气,“我发现他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些瘸,衣领处有一道伤疤,想必这些都是在战场上受到的伤,刚才和我说话的时候,神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对我触动最深的地方,他作为一个军人能够为大宋做了这么多,却不好意思去索取。”
裴定方点了点头,宋朝兵役虽然较为宽松,但有些指标却是一道红线,比如兵役报名的第一项,就是检查肢体是否健全,像这种走路瘸的人,是肯定不会收的,唯一的可能,便是肖飞他是在军队中服役时受到的伤。
“狄青,一会到了地方,你负责派人把他安置好,再问问他到底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他。”
狄青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但在他的眼神中,看着王靖的目光更多了一些欣赏。
像王靖这种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为自己属下着想,能够对弱者保持怜悯心的长官,往往比那些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军更容易赢得属下的心。
汴京城金明池
宋真宗赵恒缓步行走着,陪在他身边依旧是吕蒙正,还有几名近身侍从远远的跟在后面。
园林内的树木枝干光秃秃的一片,遍地都是紫红色的树叶,秋天就要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寒冷,但这却丝毫阻挡不了赵恒的兴致。
“吕蒙正,你看看这落叶,虽然已经失去了活力,但这时才最为壮观,放眼望去满目紫红,只有在秋天才能看到这般景象啊。”
“是的陛下,有诗云,秋风扫落叶,落叶满空山,这些树叶在树上的时候,杂乱无章,只有它们全部落到地上的时候,虽然不如之前鲜艳,但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的与天地融为一体,让人看上去心旷神怡,陛下这次平定内乱正如同此落叶,现在到了秋收的季节了,这些家族便纷纷归顺,也算是天命所归啊。”
“哈哈哈……好你个吕蒙正,想不到竟然学会拍朕的马屁了,不过今天朕很喜欢听。”
吕蒙正点头轻笑着,自从他来到赵恒身边,这五年里头一次见到赵恒脸上的表情如此的放松,如此的高兴,他还记得在两人小的时候,赵恒就曾经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过,他要以后的大宋扬威天下,要让君之命将无不受,帝之威四海臣服,要大宋的疆域国力昌盛,民众富庶路不拾遗,要让社稷繁荣国无狱讼……
当时他以为赵恒只是小孩子说笑而已,却不料赵恒这几十年与辽国和西夏长期交战,终于是击败了对方,还将西北部原来失去控制的成都府路重新纳入到了宋朝的版图中,他像一台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样,几十年如一曰秉灯夜烛,兢兢业业的伏在案前处理国政,可以这么说,没有赵恒之前做的这么多事情,没有他为宋积累的这么多人力财力,就没有这次平定家族内乱的战役。
几十年过去了,宋真宗赵恒之前曾经说过的话一一变成了现实,虽然现在一些州县饱受战争之苦,百姓颠沛流离,各地百废待兴,但如今燕云十六州之九州已然一统,相信只要加以时日,大宋的元气就会逐渐恢复过来。
“陛下,现如今各地已经有不少大员前来,如今汴京城很多酒楼已经住满了人,这庆功宴您看什么时候举办合适。”
“不急,现在一些人选朕还没有想好,这次朕一定要选一些可以为宋所用,真正有能力的人。”
“我大宋国土辽阔,人才济济,这次平定塞北战乱,收复失地立功之人又这么多,一定会如陛下所愿的。”吕蒙正说道。
宋真赵恒笑着看着他,摇了摇头,“吕蒙正啊,几十年前你一心向武,朕则希望大宋有朝一日能够在朕的手中国富民强,即便不能与辽国相比,至少要排在其后,如今你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了,朕这边才刚刚开始,现在看来朕当初想的过于简单,这其中的阻力并不是来自于朕的能力……”
吕蒙正有些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派系之争,党阀之斗,”赵恒眼睛盯着不远处池塘的荷叶,夏天满池的荷叶早也经枯黄,又露出了水波粼粼的水面。
“不要看朝会上那些文武百官们慷慨激昂,实际上,真正忧心忧国的人又能有几个人呢,在当今世上,既有才能又没有私心的人,又有几人呢,为了眼前那点利益,武将之间斗,大臣之间斗,文臣又和武将斗,如今大宋刚刚平定塞北,又有些人为了世子之位相互攻击,拿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些朕早就看穿了。”
赵恒冷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吕蒙正,朕在这个位置上表面看着尊贵无比,但实际上朕却是整个朝廷之中最劳累的人,如果再有来生,朕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吕蒙正点了点头,他陪在赵恒身边这几年,赵恒每天下朝后便回到崇政殿处理奏章,几乎每次都要一更天左右才去休息,连内宫中很多侍女都没见过他几面,若不是赵恒本身身体素质就好,像他这样劳累强度一般人恐怕早就受不了。
对于赵恒的话,吕蒙正并没有发表意见,他知道现在赵恒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的人而已,满朝文武中,只有与世无争的他才是真正能够可以让赵恒推心置腹的人。
“但既然朕现在在这个位置,朕就一定要让旁人看看,大宋在朕的手中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