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玉安抚了句:“爹,你们别急,我进去看看,哥哥你在这陪着爹。”男人不得进产房,虽然在陈雪玉看来极不人道,但这里人人观念如此,她也不愿去费心改变什么,只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就闻到屋里浓重的血腥气和因为门关太久屋里的憋闷气,陈雪玉微蹙了蹙眉,低声朝红叶道:“去把那扇窗户打开。”那里了床远,就算有风吹进来,也过不到床那里。
“这位夫人是谁啊,这里有妇人正在生产,怎可开窗,万一惹了风气,这妇人以后怕是会落下见风头痛的毛病。”
陈雪玉这才注意到原来卧房外边,坐了一个留了八字胡一副大夫模样的人,虽然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无端地让她感到两个字,伪善。
不等陈雪玉说什么,里面听到动静的陈王氏便迎了出来,“玉啊,你怎么来了?”
陈雪玉冲陈王氏点点头,接着对那大夫道:“屋里浊气与血腥气太重,妇人生产时本就难以呼吸,再这样闷着捂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况且,我嫂子在里屋,我不过是开了扇外屋的窗户,就算有风也吹不到里面去,况且是在这样的五月天。”虽然自己不是大夫,却是刚刚经历生产的人,这样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那大夫大约是平时被人敬重惯了,现在有人当众落了他面子,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没再言语。
陈雪玉见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人又气量狭小,随着陈王氏进了内室,悄悄朝红叶耳语道:“你百草堂请上次那位大夫,务必要快。”不是她小人之心,嫂子现在情况不明,还是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更放心些。
红叶退出去后,陈雪玉两人很快便进了内室,看着床上面色惨白意识有些不清的刘桃,陈雪玉心猛地一沉,看她起码胖了三圈的身子,陈雪玉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好几次叮嘱她要注意合理饮食,不要吃得太多,太胖的话不容易生产,刘桃却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反而暗讽自己不舍得给她这个怀了老陈家骨肉的嫂子吃食,连续碰了几回软钉子后,陈雪玉也懒得劝她了,没想到一个月不见,她又胖了这么多。
“情况怎么样了?”陈雪玉顾不得客套,直接朝那产婆发问。
那产婆也很少见这样的情况,眼神慌张地在刘桃和陈王氏之间转了一圈,见陈王氏没有拦着的意思,便道:“情况很不好,少夫人身子太胖,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不少,再加上昨天后半夜少夫人嫌疼不肯听我的好好用力,后来肯用力了,人却没多少力气了,孩子就这样一直卡在里面,而且……”
“而且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陈雪玉沉了声喝道,虽然这几个月对刘桃的改变不喜,但在这关头,没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
那产婆心里慌了神,也不计较陈雪玉的态度,横了心道:“少夫人怕是横位,生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孩子的头,我伸手试了试,像是孩子的身子。”
陈王氏闻言,顿时眼前阵阵发黑,一夜未眠,滴水未进的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彭婶和另一个妇人,眼急手快地把她扶到一边坐下,横位,十有八九都活不了,若是运气好的,能救回一个,若是不好,怕是连大带小都……
陈雪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若是在医疗水平发达的现代,做个刨腹产手术就能母子平安,但在这里,胎儿横位就意味着十之八九的死亡,更何况营养过剩胎儿过大……
陈雪玉不敢再想下去,两步走到床前,掀开盖在刘桃身上的薄毯,看着那撑出花纹、斗大肚皮,心惊胆寒地将手覆了上去,轻轻来回摸了摸,随着她肚子里轮廓的显现,陈雪玉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那隐约的轮廓,大约真如那产婆所言是横位。
陈雪玉虽然已经尽量把动作放轻,但刘桃还是被痛意一惊,清醒了几分,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看到是陈雪玉,因为吃得太胖有些变小的眼睛突然亮了几分,“妹妹救我,我生不出来,救救我和孩子,我不想死……”
眼前的场景,让陈雪玉也慌了神,那些剖腹取子的事,她是万万做不来的,但刘桃痛苦哀求的样子,让她不忍让刘桃看到自己眼里的慌张和惊恐,狠狠掐了一下手臂,勉强朝刘桃笑了笑,“嫂子别担心,我这就让人回府取人参,你吃了就有力气了,你先别睡,我很快就回来。”
也不等刘桃答话,陈雪玉几步奔出院子,朝大平道:“快,去我院里让红枫把人参拿来。”
“我屋里有一株百年人参,就在书房暗阁里,我去拿。”大平说完,转头就要走。
“不行,我那里是千年人参,快去。”陈雪玉已经是喊了出来,刘桃的情况多拖一分险一分,况且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惨烈非常,自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把刘桃母子保全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她是陈家的一份子。
大平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种地的乡下汉子了,看到从来笑语盈盈风淡云轻的妹妹脸色都变了,心里猛地一沉,也不再耽搁,转身跑了出去。
陈雪玉转头朝傻站在门口不知道干什么碧枝道:“去把你们院里最烈的酒拿来,快去。”
有些吓傻了的碧枝还没说话,彭叔却是飞快地道:“老爷那里有,我去拿。”说完不等陈铁柱说什么,就跑了出去。
陈铁柱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心思再说别的。
“快去重新打盆开水来。”朝碧枝吩咐了句,陈雪玉便直接进了屋。
“你要干什么?产妇现在不能动,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攒攒力气没准孩子就生出来了……”那大夫端坐在那里不急不徐,隐有斥责地道。
现在正是着急上火、人命关天的时候,他竟然说让产妇好好休息一会,再就这么任刘桃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躺下去,陈雪玉都怕她就这么永远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