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心下更恼,一天被他抱了两次,偏偏还都是自己的原因。
有些结巴地道:“怎……怎么又是你啊。”
李慕枫心下一涩,又被嫌弃了呢,拱手施了一礼垂眸道:“公主既然无恙,那臣就就退下了。”
看他这么恭敬得体地说要退下,玉瑶心口一滞,是不是自己太过河拆桥了,好歹他也帮了自己两次,两次都被自己嫌弃,不好再理直气壮地赶人了吧。
就在李慕枫手刚要触及门柄的时候,玉瑶有些踌躇地道:“你要不愿走,就坐这聊会天吧,反正本公主也睡不着。”这么大雷声,屋里多个人也是好的。
李慕枫动作一滞,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接着就听玉瑶快速的说了句:“想走你就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这次李慕枫没有半丝迟疑,极快地转身坐在了临窗的小几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玉瑶。
玉瑶暗自嘀咕一句,怎么比兔子还快,自己随手披了件衣服就坐了过去,打了个哈欠侧头吩咐道:“去沏壶茶来,本公主今晚不睡了。”
冬梅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好像自己声音还没落下,这姓李的推门进来了。
李慕枫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能说自己知道这样的雷声她肯定会怕,自己便守在她门口吗?不能,估计自己如果这样说了,她只会离自己更远。
昏黄的有些跳跃的烛光下,看着安静坐在对面温润的男子,玉瑶突然很想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打雷吗?”
李慕枫摇了摇头,没出声,他只知道她怕打雷闪电,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怕。
安静的夜,让玉瑶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旷飘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深夜,父皇身边的王公公领两个内侍前来,说是皇上赏的美酒,请柔妃品尝。
那时玉瑶看不懂母妃的神色,只知道母妃什么都没说,只是神情哀伤的看了看自己,就缓缓饮下了那杯中物,王公公走后,母妃还温柔地给自己唱着她家乡的小曲,自己被雷声惊醒的时候,温柔善良的母妃,已经没有声息,身子僵硬地躺在那里,自己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雷雨声太大了,自己拼命的喊人,也没有应一声,那轰隆的雷声伴着闪电照在漆黑的屋里,不时映出母妃有些青白僵硬的脸。
直到第二天下午,这座被人遗忘的宫殿才涌入了大批的人,把大量父皇赏赐的东西都拿走了,连已经僵了的母妃也被草席裹走了。从此自己和哥哥的生活变得极为艰难,甚至两三天才有一个馊掉的馒头,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很多时候玉瑶都是在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饿了。
直到有一天,守在门口的侍卫换成了极为年经的张劲远,他隔一两天便会扔些白面馒头,有时候还有肉包子,有时候还会有稍微有些馊味的米饭和鸡腿,那个时候每天都会盼着劲远哥哥来,因为他来了,自己和哥哥就不用挨饿了……
李慕枫痛苦的闭了闭眼才压下心口快要窒息的疼,那时候自己在极远的山上跟师傅学艺,每三月一次的家书中,母亲颇为伤感的提到自小一同长大的柔儿,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皇帝赐死了,自己不放心便托,即将下山的张劲远照顾一下他们,同样年幼的他天真的以为他们是皇帝的儿女,即使母妃死了,最起码生活上还是无优的。
可恨张劲远每次回信只寥寥数字,他们兄妹安好,勿念。自己便天真的以为他们真的安好,想想真是可笑,皇帝的不闻不问,足以让整个宫里人忘掉那两个失去母妃的孩子。
看着玉瑶带着泪痕的睡颜,李慕枫坐在小几前一动不动,等她睡熟了,李慕枫才小心地抱起玉瑶,把她安放在床上,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雷雨声持续了大半夜才停,直到雷声停了,李慕枫才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子,招来冬梅动作轻巧地推门出去。
张家村后山,一身黑衣的张劲远挡下白色长袍的李慕枫一记杀招,“你疯了。”
李慕枫抿唇不答,继续不要命的朝张劲远进攻。一个时辰之后,李慕枫的攻势显然已经慢了下来,张劲远干脆站在那里不动,任李慕枫的拳头打在自己胸口,张劲远闷哼一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玉瑶公主的事?”
李慕枫也不管地上的积水和污泥,直接躺了下来,看着仍旧黑沉沉的天空,半晌才道:“师兄,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玉瑶的处境那么艰难。”
果然是玉瑶的事,张劲远也并肩躺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李慕枫声音沉闷地嗯了一声。
“当年玉瑶的母妃被人诬陷与侍卫有染,才被先皇赐了毒酒,两个年幼的孩子,无人照拂在宫里这个吃人的地方,处境极为艰难,当时我也没有能力多做什么,我也想找证据帮玉瑶的母妃平反,但事情隔了一年多,所有和那件事有关的人和物通通都被人销毁了,我能做的就是帮你保住他们兄妹的性命。”
李慕枫声音艰涩的道:“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张劲远看着极深的夜空,半晌才道:“告诉你,你会提前下山吗?”
“会”李慕枫毫不犹豫地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原因。”自己和李慕枫是师傅闭关多年后最后收的两个徒弟,年纪近百的师傅在他们二人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自己不能让师傅的心血白费,最重要的是,李慕枫的母亲曾找过自己,央求自己说,玉瑶兄妹哪怕死了,也不要在你没正式下山时告诉你,我能做的就是拼命的替你保住他们的性命。
李慕枫没再说什么,半晌才听到他声音极哑地说:“师兄,谢谢你,其实我心里也都明白,这是当年最好的选择,就是憋的心里难受。”
张劲远静静的笑了,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听李慕枫感慨地说道:“很久没打得这么畅快了,师兄,这几个月边关不太平,皇帝却没有招你进京,反而对一向与你不睦的葛氏一族信赖有加,其中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你可有什么对策?”
张劲远眯了眯有些凌利的眼,“放心吧,我没事,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像当年一样。”像当年一样,让这江山换个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