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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欢欢是多虑了。

富贵人家,尤其是体面如皇家,侍疾更多是一种孝心的体现一一也不排除婆婆故意为难媳妇,让媳妇伺候排泄擦身,更多的,只是帮忙煎药喂饭喂药,态度表现出来了,就不过多留难。当然了,若是随意使唤,顶多被传一句难伺候,不论规矩还是道德上都绝对说得过去。

以孝为天,对男子尚为宽松一层,对女子,尤其是婆媳相处,紧巴巴得如掌握生杀大权。

总之,这疾要是无怨无仇,那就是平白去镀金的。

要是有怨有仇,得,别想好过。

被檀纹科普了一番之后,颜欢欢仔细思考了一遍,按理说,颜家祖宗都应该和沈家无仇,而她本人虽然在端亲王府玩得风生水起,但不可能有任何招惹到皇后娘娘的机会,想必皇后每日要斗遍后宫三千佳丽,也不会因为儿子和端亲王的瓜葛而迁怒到她一介小小侧妃身上。

侧妃说着是妃,实际对皇后来说,就是庶子的妾。

徐王妃都有可能被为难,为难一个侧妃?这个念头光是在沈皇后脑子里冒出来,已经是极大的丢份,跌面子。

颜欢欢翻来复去地想,用尽了大晋思维想象即将会发生的事,惟一觉得最合理的一一应该是因为皇帝儿子太少,而她运气不济,被抽中了吧!去宫里走个过场,煎个药喂喂饭,横竖皇后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确实年纪不轻了,她就当去养老院敬敬老,给自己积德,增加激活好技能的机会。

行善积德,改善人品。

做完了一番思想工作,颜欢欢收拾心情,快快乐乐的坐上马车前往皇宫。听徐王妃说,同行的还有安亲王的孔王妃,性情和三殿下一般温和平易近人,只要别凑上去瞎套交情就好,不是会故意欺压人的。

徐王妃说得很明确了,嫡庶有别,身份不同,进宫就代表着端亲王府的脸面,不要做出让人看轻了的举动,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颜欢欢倒也没觉得被折辱了,很是痛快地应了下来。

想结交朋友,跟丫鬟多聊天就是,还能听点好话,跟这些贵家太太,大难临头帮不上忙,小难也得看对方的夫君,没必要交心,费尽心思的交际,留给徐王妃来操心就好。

要做一位耐得住寂寞的富贵闲人。

怀着‘咱俩无仇无怨,你老人家也是位体面人,可别拉在我身上啊’的想法,颜欢欢在踏进久违了的东华宫时,内心还是很平静的。孔王妃在选秀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回再次碰见,也不禁对她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她又出落得更娇艳了,落到她的小腹上一一虽然还未显怀,同为女人,她依然忍不住羡慕。

颜欢欢对谁都不好奇,低眉顺眼的,倒真像个乖巧的小美人了。

皇后叫起赐座时,她才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心中咦的一声。皇后化的是常见的宫妆,脸颊雪白,嘴唇描得正红,远远看去,美艳不足,威严有余,配着金光闪闪的首饰与衣服,衬得她似一尊庄严的雕塑。

美人当如画,若如雕塑,那只好如死物了,她诧异的是,皇后双眼清澈有神,丝毫不像带病之人该有的眼球浑浊。

颜欢欢刚坐下,都不能坐全了,老实地低垂着头,最好当个透明人。

然而皇后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须臾,才缓缓吐出一句:“颜氏不负盛名,倒比选秀时,出落得更水灵了。”

“谢皇后娘娘夸奖,妾身深感惶恐。”

皇后不说话,气氛登时冷得尴尬。

等了一会,皇后才再度开嗓,与孔王妃说话,说的也不过是些门面话,无非是关怀一下安亲王如何,孔王妃一个劲儿的唯唯喏喏,让她想起了府里的宋氏,八棍子打出来的全是屁话,没一句有用的。没聊多久,皇后就称乏了,命人将她们带去东华宫的厢房,丝毫不提侍疾的事。

能浑水摸鱼,对颜欢欢来说自是好事,她却忐忑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侍疾,将二人传进宫有何用意?

两位亲王的妻妾……莫非,是人质?

颜欢欢心里咯登一声,要是杀了她能得皇位,恐怕端亲王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个痛快。

“娘娘吩咐了,侧妃就住在这里,无事不得外出,便是有事,也得先让伏萤代为通传,得了奴婢的允许,才能踏出厢房。娘娘说过,侧妃或许不懂宫中的规矩,所以一切从简;只需安心住着即可,”

领着她的伏姑姑板着脸说话,冷淡得像背诵书本,哪里有奴婢的模样,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敢这般作派,也代表了皇后的态度,她自是发作不得:“若是要侧妃伺候了,娘娘会让奴婢来传召侧妃。”

“妾身省得了。”

“侧妃懂就最好,奴婢先行告退了,衣服已经放在床上,侧妃可随时换上。”

话一说完,伏姑姑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颜欢欢暗自纳罕,有必要把气焰摆这么高吗?

她和孔王妃住的地方离得颇远,但在来时路也能看见,东华宫的人,待她和对待孔王妃,完全是两副面孔。

起码,跟孔王妃说话时,伏姑姑脸上还带着卑微有礼的笑脸,真真切切的将她当成贵主子。

而对自己,则像个看不起妖艳贱货的正室大丫鬟。

……

颜欢欢靠着门边,思考片刻。

她和皇后没有利益冲突,侧妃身份也不像民间的妾室那般没地位,起码也是上了玉牒的,这些宫人断无理由甩脸色给她。

难道,怪她过分美丽?

颜欢欢陷入了沉思。

“请侧妃娘娘进去歇息,莫要站在门边了。”

被派来伺候她的伏萤低声提醒,她回过神来,瞥她一眼,这个真是小姑娘,面孔粉团似的,瘦小得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颜欢欢也没有将气撒到她的心思上一一被伏姑姑这么对待,她也没生气,只执着於,她为何要这么做。

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或者说,皇后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一直想,想踏进厢房内室,比端亲王府住的地方都小,惟一欣慰的,是尚算干净敞亮,该有的寝具一点不少。

然而,当颜欢欢的目光落到床上时,眼睛瞪得铜铃大。

【床上,躺着一个不着片缕的陌生男人。】

‘不要带节奏!’

颜欢欢没好气地训斥了一下。

床上,当然没躺着男人,只是如同伏姑姑所说的,放着用来要换上的衣物。

照那态度,就算放着布衣,她也不意外。

但问题就出在,那放着的衣服,不但一点都不粗糙,反而华贵之极,赫然是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层层叠叠,她一摸,料子轻软,比她平日穿着的都好,价值肯定不菲,也不像是能穿来侍疾的衣衫。

颜欢欢脑海里,属於直觉的一部份,忽尔警铃大作。

有一个不科学的想法,徘徊在她的脑皮层下,欲说还休,只是这想法实在太荒谬了,她只能将之压下去。虽然她有带贴身衣物进宫,但皇后提供了衣服,她也只能乖乖穿上,伏萤没进来伺候,她倒是好久没自己穿过衣服了,暗笑自己在大晋惯出了一身富贵习惯。

房里有梳妆台,既然侍疾,不用见到王爷,就不化妆了,免得招人闲话。

横竖以她的颜值,就算素面朝天,也是碾压性的秒杀。

颜欢欢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自觉美得冒泡。

金丝是暗绣,随着身子晃动,裙摆荡成了波浪一一在衣衫的设计上,每个年代有不同的美,挖空心思地开发出女体的优点,暗花是低调的奢侈,花是梅花,娇艳不失高洁,配着她年轻艳丽的容颜,似有生命的观赏品,无一处不是精致的。

这衣服料子太好,穿着舒服,又好看,要是出宫能当赠品带走就好了。

【宿主,这是进宫侍疾,和旅游顺走酒店洗发水不是同一个性质。】

‘朋友,少说几句我也知道你有人工智能的。’

这衣服哪里都好,就是不保暖。

咦?

是了,她来时那么冷,这厢房却一点都不冷,甚至暖得有点过分。

难道是东华宫太奢华,连厢房里都有地龙?可地龙,也只是地上热,应该暖不到这个度,她环视房间,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硕大的火盆,炭放得满满当当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高品级的贵人。

……待遇这么好?难道皇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

颜欢欢脑补一下,随即被自己雷到了,转为另一个可靠的理由,她怀有身孕,想来是给皇孙的面子吧!不错,在态度在蔑视她,在行动在爱护她,对她这种脸皮比皇宫城墙还厚的人来说,就如同得到了贵宾式的待遇。

深感欣慰。

她在房间里呆了半天,做好了随时去当廉价劳力的预备,皇后娘娘却一直没传她,彷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颜欢欢十分遗憾,然后追起了剧。

她不知道的是,皇后娘娘的确不想,也不会传她。

一来,是皇后根本没病。

二来,是因为她,皇后没病也快要气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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