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1/1)

底线是一点点被磨没的。

赵湛如此,颜欢欢亦然,幸好后者压根不存在什么底线,先把地位混出来了,出人头地,再谈底线。二人进膳,气氛和谐,他从一开始的寡言少语,在她的活跃气氛之下,像被慢慢撬开的贝壳,吐着一板一眼的泡泡。

“之前在国公府遇上王爷的时候,王爷和我差不多高呢。”

颜欢欢得寸进尺,开始连‘妾身’的自称都省去了,一口一个我,试探赵湛对规矩的接受程度。他蹙起眉,面露困扰:“后来那几年长得很快,现在要比你高了,”他一顿,剑眉轩然长扬:“你倒是越发没规矩了。”

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一一除了扬眉,实在看不出喜怒,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卖乖:“王爷恼了?”

赵湛心情正好,对颜欢欢的观感,更是因为那句‘天天想你’而自动打上柔光。人是先入为主的生物,他第一眼看她,觉得她虽然没规矩,但可爱得紧,又怎会恼她,略一沉吟,又将自己的底线划后了一步:“在外人面前,不能如此。”

那就是独处的时候可以了。

“这算不算我跟王爷的秘密?”

男女之间要提升亲密度,最快的方法就是成为一个秘密的共犯,秘密是什么倒不重要,就像大部份时候,女人会因为有共同敌人而升华关系,男人会以一起做过不能描述的保健而变成非同一般的关系。

那些不能与外人诉说的小秘密,是情人之间共同的暗号。

身为皇家子弟,赵湛有很多秘密,绝大部份,说出来,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他嘴巴很严,那些秘密,无论是酩酊大醉还是午夜梦呓,都不会说出口。

和女人的秘密,却是第一次。

赵湛想了想,的确是不能和外人说的事情,颔首:“可以算是。”

於是,他便看见她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眉梢眼角都是让人轻易看出的欢喜,好像他随口一说,就让她整个世界都迎来了明亮。颜欢是他见过最好懂的人了,像是将什么都放在脸上,毫无城府,且得寸进尺,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小姑娘。

“真好,”

颜欢欢主动拉起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他体质偏寒,与她柔软的小手相贴,那点暖意传递过来,连心窝也要热乎起来:“我有好多秘密想告诉你。”

哪里来的秘密,不过是瞎几把编的故事而已。

在赵湛不来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干,就给自己想人设,填补‘颜欢’的童年,想了很多有趣的事,想得久了,就像真是那么一回事。此为何意?从赵湛第一次和她所说的,三兄弟抢荔枝的故事中,结合他的真实身份,她猜测他应该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男人再成熟,内在也有一个需要哄着的小孩。

这时候不比现代,优秀的女人能天南地北地聊,在大晋,女人的见识有限,男女间浪漫些的话题多数围绕着诗情歌赋,谈谈情,弹弹琴,做做│爱,便是最常规的风月事。颜欢欢文化有限,让她吟诗作词,恐怕得闹出平仄不分的笑话来,只好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用过膳,谈‘秘密’,谈着谈着,就顺理成章谈到床上去。

颜欢欢将被子盖过头躲起来,埋在赵湛胸膛上,轻声说话:“我在学士府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过,哥哥不敢干的,我也不怕。”

“嗯?”

“像爬树抓知了之类的都不稀奇,爹爹有个池塘,全是莲花,我甩开了看管我的丫鬟,钻进池塘边……天气热得难受,池塘边有棵大树,遮挡着阳光,那水就可凉了,我不敢全泡进去,怕上不来,但浸着双腿比什么都舒坦。”

“靠近很危险,下次怕热,让下人弄桶水来浸着就是。”

“我现在可不敢这样了,那时候不知道危险,不危险的事还不爱干。”

赵湛轻笑,胸膛颤得她耳朵痒,其实她说话的时候,呼息间也吹得他发痒:“这么说,你能活到这年岁,是上天在保佑你了。”

“分明是我天生聪慧,”他有个不幸童年,想来不会爱听神佛之说,颜欢欢得意地哼笑,又问:“王爷,你难道就没调皮过吗?”

“皇子去哪,身边都跟着一串宫人,虽然都得听我的话,但钻进池塘边这种事,肯定做不了。”

“他们敢动粗阻止王爷?”

“当然不敢,”

赵湛垂下眼帘,指尖拨弄着她细腻如丝绸的脸颊,像抚摸一片花瓣:“我若是坚持,他们会让一个宫人去通知良妃,然后围着我下跪磕头,我不退步,他们就是磕出血来也不会停下。横竖我要是出了事,他们也逃不了一死,还不如受点皮肉之苦,劝住我。

颜欢欢想象了一下,自己就算再爱作死,如果跟着队人的性命相连,他们又对着自己磕头磕出血,那的确很难坚持己见。

“王爷,你心真善。”

“……何以见得?”

“宫人能劝住王爷,也是因为王爷於心不忍吧。”

心善?赵湛记忆中,几乎没听说过这样的评价。

“我只是取舍得失后才作此选择,与心善无关,”赵湛一顿,声音低了下来,刻意转移了话题:“这么一说,指不定你才是想要投塘的那个,还问我是不是想投塘自尽,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颜欢欢仰起脸:“那是在关心王爷。”

“你逮着外男就关心?”

这话问得诛心了,然而颜欢欢何等伶俐,轻易分辨出他有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哪想得那么多?”

赵湛觉得她真傻。

颜欢欢不觉得他傻,但希望他在自己面前最好傻一点。

“算了,当年你还小,也没什么好避嫌的,”赵湛转念思忖道:“你日后若是有进宫的机会,得把这份善心收起来,宫里有些人,为了搏取注意,不择手段。”

从他大婚时的闹新房举动,以及太子的德性,他不得不防他。

为了女眷与人争风呷醋委实可笑,赵湛只怕他干出什么事来欺辱了颜欢,父皇顾及脸面,替太子掩饰太平也不是不可能,到最后受委屈的还是颜欢。

他怕她太容易相信人。

“这不是和我一样吗?”颜欢欢自然也想到太子那块去了,但在床上谈论其他异性,实在太煞风景,她卖了个萌,往上蹭,亲吻他形状优美的下巴:“不择手段地搏取你的注意。”

这么说,其实不太妥当。

但暖玉般少女在怀,蜜脯似的嘴唇依恋地亲吻着自己,眼如秋波,他只是经验不足,不解风情,可身体和感官都是很诚实的。而颜欢欢决定干正事,再这么聊下去,依他俩的标准作息都该犯困了,横竖都要搞的,不在自己这里搞,就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先让他缴出来。

雨露均沾才是大家都好,但她比较自私,大家好她未必好,所以她好就够了。

另一边厢,太子赵渊打了个喷嚏。

数天来,他行房上朝吃喝一点不缺,可这也不妨碍他在茶馀饭后,对着月色想念在东华宫惊鸿一瞥的美人儿。他想,二弟虽然长得俊,近来又颇得父皇青眼,但二弟那木讷性子,哪里懂得风月之事的个中乐趣?想必颜氏夜夜独守空房,寂寞得紧,正需要他的滋润。

“三弟,”他冷不丁的唤道,“你觉得我和二弟比,谁比较英俊?”

……

赵澈愣住,二哥?自己和他几乎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他当然觉得二哥比较俊了,但慑於太子淫威,他笑着接话:“皇兄何等人物?二哥断不能与皇兄相提并论。”

“我琢磨着,也是如此。”

得到想要的答案,赵渊满意地抖了抖眉,有几分京中纨绔的风范。

赵澈看在眼里,越发摸不准太子的心情,以往他对自己爱搭不理,难得展露笑意,也是在言语间逗弄他一一最近,他却越来越频繁地发怔,然后问一些和二哥有关的问题,且问题内容奇怪之极,与朝堂无关。

太子行事荒唐,私底下脾性喜好都阴晴不定,问的又全是‘二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想知道有没有冷落颜欢欢)’、‘二弟对风月之事热衷么?’之类的问题,赵澈就往邪了想。

莫不是大皇兄玩腻了别人的姬妾,对断袖分桃之事起了兴致吧!?

怪不得,上次还让他窃去二哥珍爱的铃铛……

这逻辑好像也没毛病。

赵澈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时,赵渊回过神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不想了,走,吃酒去!”

这一拍,差点把赵澈的魂儿都拍飞了,二哥极之讨厌大皇兄,能避则避,他却是一直贴着他的,且同母所出的两兄弟又极为相像……他不敢深想,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试探道:“吃酒可要叫人来作陪?”

东宫里闭起门来想干什么都可以,自然少不了没有位份的姬妾随意玩弄。

赵渊却想到颜欢,想要的没吃到嘴里,对其他女人的心思就淡了些,加上昨夜已做过一次,这时兴致不高,便道:“兄弟喝酒说体己话,叫些不懂事的闲人来作甚?没意思,今儿就你陪我了。”

陪、陪你?

赵澈瑟瑟发抖,忽然很想念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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