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轰我出去?”吴伦咯咯大笑,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昂头叫道:“没错,没错,换其他人,或许还真是疯话。不过,尔等不过是井底之蛙,又知道些什么?吴节,咱们等着瞧吧。对,对,对,或许你运气好中了个进士,可敢保证进前三吗?到时候,我吴伦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前程一片大亮。而你,则只能灰溜溜去做一个七品芝麻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后有人。但哪又怎么样。那人已经诺大年纪,还罩得了你几年。”
“你我同进官场,山高水长,有的是时日见面。我堂堂翰林,要压你一辈子,也就是一个眼色的事情!”
听到吴伦这近似疯狂的话,其他举人都大声喝骂:“疯子,疯子吴节则不动声色:“吴论你好信心,笃定自己能进前三。你成绩如何,与我无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吴节总归是要高你一头的。”
“走着瞧!”看到吴节那镇定的表情,吴伦连连冷笑,一拂袖,大步走下楼去。
虽然说他还强撑着,但心中却感觉异常憋屈。
今天同吴节的争执,看样子又输了。
也罢,刚才的话虽然说得有点大,放言要进会试前三,可这句话说起来也提神解气。
哼哼,我若不发威,你吴节还真拿我当笨蛋看了。
不就是个会试吗,在别人看来要中榜那是千难万难。但在吴伦看来,却是举手之劳。
有王爷的大力提携,又有那人的照应,别说进士,就算是探hua、榜眼、解元的滋味,咱也得尝上一尝。
想到这里,吴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面正揣着一大叠已经誊录完毕的稿子·心中有得意起来。
下楼之后,就看到那四个王府家丁正揉着腰或顿或坐地高声呻吟,楼下的客人已经逃之一空。酒楼老板和小二气得大声怒骂,扭着一个头破血流的家丁索赔。
见吴伦来了·酒店小二上前就抓住他的袖子:“相公,这可是你们惹得祸,本店本小利薄,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把你的手拿开,不就是赔点钱吗?”吴伦哼了一声,将一片金叶子扔在地上。
那小二和店老板看到金子,立即眉开眼笑地抢过金子·飞快地躲到了一旁。
吴伦见手下四人如此狼狈,有想起刚才在吴节面前出的大丑,面沉了下去。骂道:“王爷将你们四人交给我使,还不是因为你们看起来孔武有力,在本公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平日间,尔等自诩是一等一的好手,本公子对你们不可谓不厚,赏赐不可谓不丰。可刚才你们就是这么为王府·为我争气的,还不被人打得像狗一样,我还要你们做甚?废物·一群废物!”
吴伦说话难听刻毒,四人都同时脸色一变,就有一个武人顿时按捺不住,回嘴道:“吴伦你这是在骂谁呢,你懂个屁。刚才那汉子的武艺乃是当世一流,至少也是戚继光戚大帅一流。这样的高人,平日里本就难得一见。我等栽在这样的的好手里,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偏偏你这篾片相公骂得如此恶毒,还真当你是王爷的心腹?老子从小就跟着王爷,就算是府中的主子们见了我·也是和颜悦色。你他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读过几年书罢了。真当自己是举人老爷了?呸!”
这人是王府的老人,平日里在护卫之中也有些威望,这次却被王爷派来给吴伦做保镖,心中本就憋屈。刚才又在连老三手上吃了大亏·顿时就爆发了。
旁边一个武士正用手捂着流血的额头,见同伴与吴伦起了冲突。知道吴伦如今在王爷那里正红得烫人,真若闹起来,王爷责罚的也是他们几个苦哈哈。
忙拉住那护卫的手劝告:“老时,少说一句,就别同吴先生闹了。”
那姓时的护卫一挥手甩开同伴,继续怒骂:“什么五先生六先生,老子不认这个簧。在半年前,你就是个没有功名的酸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hua言巧语哄住了王爷,得了他老人家的欢心。这才拿回了秀才功名。
没有咱们王府,你就是个屁。”
吴伦的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什么你们王府,别忘记了,我吴伦也是王府中人。”
“你算是王府的人,想得美,王爷也就是拿你当千金买马骨的那架骨头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千里驹?实话告诉你吧,你中的那个举人功名,还不是王爷上下打点····…呜,你掩住我的嘴做什么······放开!”
见时护卫说出此刻隐秘之事,其他三个护卫惊得面如土色,科场作弊可是重罪,若传扬开去,只怕王爷也要遇到很大麻烦。
于是,三人一涌而上,抱人的抱人,捂嘴的捂嘴。
“科场上的事情你这个粗坯懂什么,没有三分三,就算给你抄也抄不好。”吴伦冷笑着骂道:“蠢货就是蠢货,同你多说一句话都费口水。等下见了王爷,定要将此事禀告,看谁还敢包庇?”
“好你个吴伦,咱们山水有相逢。”
时护卫正要再骂,吴伦听到楼梯扳响,回头一看,却是吴节和一众举人们都走下来了。
吴节面上带着一丝笑容:“吴,记得我们在成都府分别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半年没见,却摇身一变得了举人功名。小弟还为你高兴了好几天。可想不到,这其中却另有情由,吴节,深为不齿。”
他总算是彻底明白吴伦这个举人功名是如何得来的了,但这事因为查无实据,有涉及到景王,吴节也不认为这是什么把柄。
其他士子也是摇头叹息,看吴伦的目光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鄙夷都没有,显然是已经不拿他当读书人看待了。
吴伦腮帮子上的肌肉纠结在一起,骂道:“吴节,你还没完没了,竟追下楼来了?”
没错,抄袭又怎么样,私通关节又如何,只要我吴伦能在科场是一路顺风顺水,出人头地,读书人那点死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将来能做官,做大官,士林中那点虚名,我那点可笑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进一甲,能点翰林。
听了吴伦气急败坏地话,吴节淡淡道:“这里是公共场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酒已微熏,兴致已尽,自然要回家去了。难不成,你吴论站着的地方,就不许我吴节过?”
“起开!”一个举人大步朝吴伦走去,袖子一挥,威风凛凛,就好象是面对着一个平民百姓。
吴伦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将脖子一缩,下意识地退到一边。
或许,在他心目中,已经不当自己是读书种子了。
“哈哈!”其他士子都同时大笑,有的人甚至笑得趴到旁边桌子这样的侮辱比起刚才在楼上更甚,更有喜剧效果,就连吴节也是忍俊不禁。
眼见着吴伦就要下不来台,一般,读书人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正在这个时候,酒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锣鼓的声音,刚才还喧闹得如同菜市场一样的贡院〖广〗场那边顿时一静。
然后就有人高声喝道:“总裁进驻贡院考场了,闲人回避!”
好好这一声将吴伦从羞愤欲死的状态中解救出来,随吴节一道来酒楼吃酒的举人们也没心思嘲笑这个小人,都同时涌上前去,想一睹总裁和副总裁的真容。
可惜今天来看榜的举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十,再加上举子老爷们带来的随从和家丁,早将这一片街区变成了人的海洋。
就连酒楼前也站得除了人,还是人,又如何看得清楚外面的情形。
吴节在西苑行走了半年,同内阁和司礼监值房的低级官吏打过交道,也熟。但几个阁老因为身份的缘故,一到内阁值房的时候,都会清场。如吴节这种八品以下的官员,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也如此,吴节久闻徐阶大名已久,可却从来没见过这人,心中也是好奇,禁不住垫起脚尖朝外面看去。
但隔着这一片人山人海,眼前只是数之不清的后脑勺。
他心中正着急,却见连老三抬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桌前,叫了一声:“老爷,你请高升!”
吴节醒悟,忙踩着凳子上了桌,这下,眼前天高地阔。
其他举人也纷纷叫道:“这主意妙。”
都爬上桌去。
刚才经过景王府的那四个护卫一阄,底楼的食客都早逃之一空,吴节等人上了桌子,也没人过问。
吴伦今日被一通羞辱,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免得再出丑。
可门口早就被人给堵住了,又如何走得出去,只能厚着脸皮留下来了,指了指那四个护卫:“你们几个,给本公子搬张桌子过来,扶我上桌。”
他心中一动,虽然王爷早有交代,可对即将在考场关照自己的那人,心中却也好奇。便想亲自看一看人,等到后天进考场之后,也方便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