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太多尔虞我诈和食言而肥，程成听完李凌霄的话，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漫说李凌霄现在只是个副处长不说，单是省委中传出的流言，就对他非常不利。
一个被省委书记惦记上的副处级干部想要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外人当然不知道李凌霄被调职的真正原因，但是身为当事人，他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华为宁从中作梗的话，陆为民认识李凌霄是谁啊？
李凌霄看出程成眼中的不相信和犹豫，只好继续加重注码道：“程科长，做人要一直向前来，一时的安逸非常能麻痹人的神经，但你看那些一飞冲天的人，哪个没有遇到过大波折和挑战？”
没有拿自己做比，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够份量。可道理摆在那里，由不得人不相信。
李凌霄拿出曾经说服赵宝军那套词，用到程成身上仍然屡试不爽。
“程科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你今年30岁了，就是安安稳稳再熬30年，你觉得能到什么位置？”
这句话份量很足，程成刚才还一脸犹豫的脸忽然镇定下来。
“李处，您的意思是好好查查四羊集团？”下定决心与否李凌霄一时看不出来，但最起码程成已经有了想法。
“对，查查而已，大不了被告一状，反正上面有我扛着你怕什么？我想童处也不会为难你的。”
一把将责任揽上身，李凌霄算是彻底解决了程成的后顾之忧。
安排好复查四羊集团奶源地的事，李凌霄又给省长孔展工打了个电话。孔展工的日程安排很紧密，这也就是李凌霄打电话，否则一般人很难预约到时间。
实际上李凌霄这种越级上报的行为，非常不招顶头上司待见，但是别人也羡慕不来，谁叫自己没有直通省长的能耐呢？
孔展工接到李凌霄主动汇报工作的电话，还有些诧异，前两天招揽这小子跟自己哼哼哈哈，今天怎么会主动示好？
犹豫了一下，孔展工让秘书通知李凌霄，下午3点有10分钟给他。
小小的副处长能得到省长召见，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居然还有10分钟的汇报工作时间，就算胡舜臣亲自去，都未必有这么高的待遇。
下午2点半，李凌霄就早早到了省政府大楼专程等待孔展工开会结束。
3点，孔展工从外面回来，看到在外间就坐的李凌霄，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内间说话。
李凌霄手里拿着那份四羊集团的奶源地检测报告，信步跟在孔展工身后。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一会我还有个会。”孔展工坐在旋转椅上揉着太阳穴，眼皮都不抬对李凌霄说道。
李凌霄上前一步把报告放到孔展工手边，侃侃而谈道：“孔省长，我这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跟你汇报，你先看看这份报告。”
不知道李凌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孔展工拿起报告随便翻了一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便放在桌上道：“有什么问题？这不一切正常吗？”
李凌霄一个外行人看不出来，孔展工肯定也看不出来。但是李凌霄有着与别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前世经历。
“孔省长不瞒您说，我觉得四羊集团这份检测报告很有问题。前段时间我跟一个国外的朋友联系，他说国外现在已经检测出部分奶粉中含一种添加剂，这种添加剂一般只在化肥中出现，而现在一些不法供应商为了谋取暴利，开始在奶源中添加这种东西。”
李凌霄的话不像是揭露，更像是一种警示。因为现在国内还没发现成品奶制品中含这种添加剂。
孔展工听完，略微思考了一下严肃问道：“那么对四羊集团的初检报告，好像也没发现这种东西啊，你怎么就判定有问题呢？”
这句话才是问题的关键。
就是因为李凌霄也不知道到底含不含添加剂，他才冒着被人告状的风险想重新检测。
“省长，有没有问题查一下就知道了，正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你说呢？”
听李凌霄的这话头，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确定，这让孔展工有些左右为难。
四羊集团是药城乃至冀中省的明星企业，每年要为省市两级政府贡献大笔利税，要是贸贸然对企业进行调查不知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品牌声誉。
“你什么意思？暗中调查？”孔展工对李凌霄了解不深，但是大概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一般不打无准备之仗。
“嗯，孔省长，我就是这个意思。之所以今天找您汇报，其实我也只是跟您先透个风，万一以后有人在您面前告我的状，我也好说得清楚。”
事情不大，但是李凌霄态度不错，让孔展工心情稍微好点。
“想查就去查吧，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一句话李凌霄就拿到了尚方宝剑，只是孔展工不知道他这句话会让多少人栽落马下。
……
四羊集团原奶供应商大多集中在药城郊县，李凌霄和程成商量好之后，分别带人赶赴两家最大的供应商处。
取样和化验两步进行非常顺利，可是令李凌霄疑惑的是，采样的鲜奶中并不含违法添加剂成份。
这一结果在程成意料当中，但是出于照顾李凌霄的面子，他没有当面提出来而已。
李凌霄几次让实验室核对数据，得出的结果都一样，这让他在沮丧之余，心里也稍稍有些安慰。或许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了偏差，四羊集团这次幸免于难了呢，也说不准。
为了安慰李凌霄，程成提出一个建议，既然奶源没有问题，为什么不查查中间收购商呢？
听完程成的提议，李凌霄恍然大悟。是了，前世发生的答案里面，原本就没奶农什么事，而是在中间收购销售原奶环节出了问题。
李凌霄打电话到四羊集团采购处问出了他们的原奶供应商，之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前往药城市安定县的原奶收购商处取样。
取样过程还算顺利，可检测结果依然让人失望。原奶全部符合国家规定，并没有添加任何违规添加剂。
怎么会？这不科学。
李凌霄站在实验室内，呆呆地看着刚得出的数据报告，大脑里空白一片。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这批原奶当中已经已经添加了大量违规添加剂，为什么检测结果会和自己的预想差距这么大？
一直精于算计的李凌霄，最终还是被别人算计了进去。中间收购商是干什么的？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抓住把柄？
……
药城市安定县平珠原奶收购处。
高金平、高金珠两兄弟在安定县是出了名的有钱人，因为他们傍上了四羊集团这颗大树。
两兄弟当年托人弄脸花了一大笔钱才打通四羊集团原奶收购公司，以后形成长期合作之后，财源便滚滚而来。
可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贪欲更是无止境的。
收购回来的原奶并不是全部都符合销售标准的，国家对原奶蛋白质标准有着严格的规定。
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两兄弟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往原奶中掺一种添加剂能提高蛋白质含量，便萌生了投机取巧之心。
原本收购到不符合规定的原奶，两兄弟只能低价处理掉，现在添加完添加剂之后全部合格，这种本小利薄的买卖当然做得。
可再小心的黑心买卖，总有曝光的一天。当李凌霄带着程成和农业厅十五处的工作人员突然驾临安定县的时候，两兄弟慌了。
慌神之后的两兄弟，倒是没有乱了分寸，刚收上来的原奶，一大部分还没有掺入“添加剂”，对付农业厅的检测人员正好合用。
这就是李凌霄费劲心思也没有检出不合格添加剂的原因。
……
晚上，李凌霄回到省一招标间，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告一段落也就算了，但是李凌霄偏不，他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要不怎么说李凌霄是头倔驴，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呢。
既然明着不行，不如暗中调查。
看看时间尚早，李凌霄换上一身黑色休闲服，运动鞋，溜溜达达逛出省一招，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安定县城。
安定县城离药城市区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李凌霄坐车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昨天来过平珠原奶收购处，李凌霄还算轻车熟路。
来到院墙下，李凌霄看看左右无人，提起一口丹田气，“噌”一下跳起来扒住院墙，往里张望。
时间还早，只见灯会通明的院里，两兄弟正拎着口袋往原奶中倒入一种白色粉末。
果然。
一股惊喜和无奈充斥着李凌霄的心胸，差点让他当场喊出声来。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因为他知道，只有拿到真凭实据才能将这些人绳之于法。
高氏兄弟罪大恶极，四羊集团也逃不了干系。
一直在墙根地下守到凌晨一点多，李凌霄才偷偷摸进院里，用矿泉水瓶子取了一瓶样品，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