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水间里给他打电话。
张口就唤:“林经理,恭喜啊。”
林飞温和的笑着:“谢谢。”
夏明星接着怪起他来:“昨天见面你怎么不说,亏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竟连我你都瞒着。”
“不说你不也知道了。”林飞扔下手里的圆珠笔,靠到椅背上专心的讲电话。此时门板被叩响,唤了声进来,对夏明星说:“我现在有工作,下班再聊吧。”
夏明星笑呵呵的:“林飞,加油。”
一段时间以来这个“销售部总经理”一直是她心里的禁词,每每听到晦涩不已,就像看图说话那样,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夏明月讨厌的嘴脸,现在好了,再不用看她不可一世,指点江山的模样。心口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别说多舒心。
张洁推门进来:“夏……”神色一转,自若说:“林总,这些文件要您签字。”
林飞将文件接到手里,拿起桌子的圆珠笔飞速的签好字后递给她。
张洁转身就要出去,被他张口唤住:“张秘书,你等一等。”
第一天上任忙得不可开交,按常理除了办理入职之外,要交接的工作更是铺天盖地。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再加上这个重要的职位空缺太久,很多事情急需处理,得以使一些程度推后。林飞一大早来公司,和销售部门的几个领导认识之后,便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张洁进出几次,将这段时间积赞下来的需要部门总经理亲自处理的事情拿给他。
林飞一心扑在公事上,甚至没来得及跟这个新秘书有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
这会儿终于缓一口气,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他撑起下巴问她:“以前的夏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是很个强势的女人,业务能力却非同一般,自从进销售部以来一路创新高。在业界里提到这个女人,竟然无人不知。
张洁中正的说:“夏总很能干,也很有责任心。”
林飞又问:“那性格呢?”
张洁看了他一眼。
以前觉得夏明月的性情过于刻薄,凌厉的唇舌总是出口伤人。可现在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她肯定的说:“夏总是个很好的人。”
林飞挑了挑眉:“这就是一个成功者的魔力。”
工作上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可是问起来的时候,口杯却不见得不好。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人是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让人心服口服。
不由觉得可惜,没能见一见这个销售部的魔女。
一天相处下来,张洁发现林飞不是个难伺候的上司。或许是国外呆久的缘故,典型的美国做派,工作的时候很随意,即便陌生,也不会感觉出拘泥。
但是,一天下来,张洁还是觉得自己情感复杂。只是工作的时候有板有眼,不能表现出来。一从国森大厦走出,立刻想找个人吐槽。
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犹豫三秒钟后,将电话拔出去。
梁义之也正准备下班,脱了白大褂挂到墙上,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张洁问他:“你干嘛呢?”
“等人找我一起吃饭。”
梁义之顺口答她。
张洁讷讷说:“怎么?一天没人陪你吃饭,你就食不下咽了。你未婚妻呢?”
梁义之哼哼:“工作忙,听说有手术要做。”
张洁想了下;“既然如此,一起吃饭怎么样?”
梁义之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个无聊的人一拍即合,约在那家常去的家常菜馆。
张洁打车过去,梁义之已经到了,低着头翻看菜单,见她进来,问她:“替你点了锅包肉,自己看看还想吃点儿什么。”
张洁扔下包说:“你看着点吧,我今天不是特别饿。”说话间意志消沉。
梁义之伸过头来钻研她的情绪。
“不是你的风格啊,一般情况下到了下班时间你不是饥肠辘辘到可以吞得下一头牛么,今天是怎么了?”
张洁边喝大麦茶边感叹:“今天新的上司上任了,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
如果是正常的离职,估计还不会有什么,对夏明月也不会有这样多的留恋。可是,一想平日里那个在她面前呼风唤雨的女人去世了,顿时说不出的感慨。
梁义之反应了一下:“上次那个来找我的夏小姐离职了?”
张洁告诉他:“不是离职,是去世了。”
就连梁义之听了之后直呼可惜。
“那个夏小姐怎么说呢,人长得漂亮,关键是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总觉得与众不同。”接着啧啧叹:“只是这样的女人太高冷,不是什么男人都能驾驭。所以我猜喜欢她的人也不多。”
张洁对他的发言做总结:“说白了,就是没几个男人敢喜欢。”
梁义之点头:“差不多那个意思。”
“可是,我们夏总已经结婚了。重要的是娶她的男人很优质,不仅人长得帅,还是律政界的精英。只是最近不太好,我们夏总的死看似对他的打击很大。”
张洁想起前天下午下班的时候看到韩霁风从国森大厦里出来,人群中那样落寞,孤魂野鬼一样,对她的触动很大。眼眸不由自主的抬起来,语气不明:“如果有个人肯为我这样,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梁义之骂她:“你是没脑子么。这样一点小小的恩惠就值得你去死而无憾。老婆死了,不受一点儿打击,那还叫人么?”
张洁拿眼睛白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样的人,跟你说了也不懂。”
“张洁,你把话说明白,我什么样的人啊。”
“你什么人还用问我么。”
……
往常一样,没几句就拌起嘴来。
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梁义之才主动投降,告诉张洁:“快吃饭吧,吃饱了更有战斗力。”
张洁本来没有胃口的,跟他斗嘴就是这样好,什么烦恼都会抛诸脑后。所以需要排忧解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义之,这个习惯从上学的时候开始一直维持到现在。想改掉,可是这样难。
吴雪最近心情大好,下午和朋友一起逛街的时候买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回来后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眼见到了吃饭时间夏明星还没有回来,就打电话问她:“小星啊,饭都做好了,怎么还没回来?”
夏明星说她在加班,手里大把的事情等着她做。急匆匆的说:“妈,你们吃吧,不用等我。我还有好多事呢,不知道几点能做完。”
“你这孩子加班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
夏明星无奈:“一忙就忘记了,哪里顾得上。行了妈,我不跟你说了啊。”
她急急的挂了电话。
吴雪坐在夏符东面前一脸心疼:“你看小星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接着又说;“这孩子懂事了不少。”
夏符东点点头:“长大了好,怕就怕她还像以前那样玩心重。那天我和若明聊天时刻意谈到小星,让他多教小星些本事。现在看来,若明是故意让她多做些事,这样长进才快。”
吴雪一听这样,当即眉开眼笑。
“周总监要是肯教,不愁小星学不着东西。等到她能独挡一面了,你也可以轻松点儿。”
夏符东也说是,又道:“所以你别心疼她,不吃点儿苦头怎么可能有长进。”
“我不心疼她。”吴雪叫上他:“走吧,既然小星不回来,我们去吃饭吧。”
转身告诉新来的保姆,让她带夏明日去洗手。
夏明日坐在那里不动弹,再拉他就吱吱的叫起来。
夏符东问:“怎么了?”
吴雪有些无奈:“他能怎么,换了新阿姨闹脾气呢,不要管他,我去看看。”
那边夏明日扬声抗议:“我不是不喜欢新阿姨,我想明月姐姐……我要明月姐姐快点儿回来……”
吴雪顿时拉下脸来:“夏明日,你闹什么?快点儿洗手吃饭,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夏符东神色一滞,接着转身去餐厅。
当晚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说:“我去书房呆一会儿。”
这个时候是不容打扰的。
吴雪知道他这是又念起了旧人旧事。
到现在整个夏家除了夏明日,似乎都将夏明月遗忘了。
原以为不想便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想再听到有人提及,仍旧心绪复杂。
吴雪看透夏符东的心思,不去拆穿他,也不似以前那样抵触。反正无论他怎么想,夏明月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身边加班的人陆续离开。
夏明星盯着电脑,还有两点没弄明白。
同事跟她说再见,也都顾不上抬头,招一招手说:“明天见。”
问题全部解决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再抬头天已经黑了,窗外燃起万家灯火。
她按了按酸痛的脖颈站起身,胃里空得厉害,拿上包火速离开。
早过了下班时间,地下停车场里静悄悄的。
夏明星打着方向盘缓慢的开出来,视线从后视镜中扫过去,接着又转了回来,双手一颤,心脏蓦然提到嗓子眼,忍不住的尖叫出声,一张脸趴到方向盘上不敢抬头看。
即便停车场内橙色灯光暗淡,她还是看清后视镜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是夏明月。和在酒吧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她仿佛看到她幽怨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紧她。
“砰!砰!砰!”
夏明星的心脏就叫跳出来了,一边惊叫一边胡乱的掉眼泪。
“你的死跟我无关……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王强看她趴着不动,又敲了几下下玻璃。
“明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布满惊恐,就那样茫然的张大着。泪水将眼妆冲花后泥巴一样向下滑,只是说不出的狼狈。
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看清是王强后,终于停止抽搐,可是胸膛仍旧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摇下窗子问他:“有事吗?”
王强见她不停的吞咽口水,明显是受了惊吓。说着:“你的车挡了路,问问你怎么了。”又说:“是身体不舒服么?”
夏明星摇了摇头,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见到鬼了。惊恐的望向后视镜,除了暗淡的灯光,那里空无一物。
“王经理,你刚刚开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王强十分肯定:“没有,怎么了?”
夏明星怕到极至,一心想急切的逃离。她知道是夏明月阴魂不散找来了,她是来向她锁命的。
车子已经熄火,越是着急越打不着。急得双手打颤,却一刻不敢停下来。
王强不知道她这样是怎么了,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夏明星也不吭声,直到三四次后引擎重新发动,驾着车子直接离开了。
吴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等夏明星。
一会儿,阿姨说:“小姐回来了。”
吴雪叫阿姨去热饭。
这时夏明星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到她就直接扑到怀里。紧紧抱住她说:“妈,夏明月找过来了。”
吴雪听不懂她的话,将人扳正;“小星,你说的什么?”看清她后吓了一跳,只见夏明星的脸色惨白,一脸精致的妆容早已花得面目全非。而且她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由紧张起来:“小星,你这是怎么了?”
夏明星口齿不清:“妈……夏明月……夏明月的鬼魂找来了……我看到她了……”
吴雪心里“咯噔”一声。
转而一想,又不可能。告诉她:“一定是你看错了,怎么可能,不要胡思乱想。”
“妈……”夏明星又急得开始掉眼泪:“我没有看错,真的是夏明月……而且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她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披头散发……妈,她一定是知道我们害死了她,所以找我们报仇来了……”
吴雪呵斥着打断她的话。
“小星,行了,你别胡说八道。”
那边阿姨走出来,告诉吴雪饭菜已经热好了。
吴雪告诉她先下去。接着领着夏明星上楼去,一回房间就嘱咐她:“以后千万不能胡说八道,要是别人听去了,那还了得?谁说夏明月是我们害死的?我告诉你小星,她的死是意外,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妈妈什么事也没有做过。而且这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鬼魂,所以你一定是看花眼了,不可能是夏明月。”
夏明星想再说,说她不止一次看到,不可能有错。
吴雪制止她说下去,只说:“看来是你这几天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洗一洗早点儿休息吧。”
她关上门出去,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夏明星缩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她的全身都冷透了,这会儿仍旧不可遏制地打着颤。头脑里全是夏明月出现时的样子,那样飘忽的白衫,凄楚的神色……无不透着阴森与凄厉,不是夏明月的鬼魂来锁命了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夏明星没有下楼吃早饭。
吴雪告诉阿姨:“时间到了,让小星快点儿下来吃饭。”
一会儿,阿姨从楼上下来说:“夫人,小姐说她不舒服,今天请假不去上班了,饭也不吃了。”
吴雪喃喃:“好好的怎么病了呢?”转首告诉夏符东:“你和明日先吃着,我去楼上看看。”
夏明星感觉自己是在发烧,从昨晚她就一直全身发冷,整个晚上没能缓解。最后测了一下温度,发现是发烧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吴雪推门进来,问她:“小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一听是吴雪,马上睁开眼睛唤她:“妈……”她执意说:“妈,我没有骗你,真的是夏……”
吴雪立刻板起脸来,打断她的话:“够了!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要是病了,就找医生过来看看,不要再想那些有得没的,别自己吓自己。”
无论夏明星怎么说她都不肯相信,只让管家把医生叫过来。
只是发烧,倒没查出其他的毛病。就打了退烧针。
朱莎和两个朋友听说夏明星病了,一起过来看她。
吴雪担心夏明星再胡说,刻意嘱咐之后才请三个人上楼。
夏明星心里异样,说话时心不在焉,聊了好一会儿,还是试探性的问:“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问题一出,马上得到了肯定性的回答。
年轻的女孩子,平日里最相信灵异事件。
听夏明星这样一问,举出很多自认鲜活的例子。
林染沫讲起一则故事,说是老家真实发生的事。就是那么一个人下夜班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请求载她一程,结果半路那个女人却不见了,后来那个男人就生了病,一连很长时间都医不好。最后请了专门看邪病的人,说是被那种东西附身了。
讲完后感叹了一句:“想想就可怕,不过是真实的事,那人离我奶奶家没多远。”
朱莎说:“听说怨气太重的人,死了也会找回来。”
没人注意到夏明星缩在被子里脸色越来越白,几个人只是越说越起劲,把听来的故事都一股脑的讲出来。
之后夏明星就感觉自己病得更严重了,发烧时即便打了针也不管用。退下去又很快烧了上来。
吴雪要带她去医院彻底做个全身检查,夏明星不肯去,最后说:“妈,我觉得自己的病肯定跟夏明月有关,你帮我找个会看邪病的人吧。”
吴雪忍不住又要呵斥她,觉得她是走火入魔了。
“小星,你这话小心被你爸爸听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的,一切都是人们编造的。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夏明星的思想负担越来越重,治了几天,身体也没见轻快。
最后还是和吴雪去医院做了一次大检查,结果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她便在心底里越发笃定是和夏明月有关,她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宋晓雪听到夏明星生病之后,买上东西过来看她。见夏明星整个人瘦了一圈,轻言轻语的嘱咐她好好休息之类的。
这些天来不论夏明星说什么,吴雪就是不肯信她的话,本来让她感觉委屈,这会儿一见到宋晓雪,眼眶都红了。正烧得糊里糊涂,就说:“阿姨,我觉得是夏明月阴魂不散缠上我了,她在报负我……”
宋晓雪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安抚她说:“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年轻人身子骨硬,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
回来后就对韩霁风说:“明星病了,抽时间你去看看她,毕竟你生病的时候人家没少照顾你,明星那孩子挺懂事的。”接着又说:“我看她烧得糊里糊涂怪可怜的,硬说看到了夏明月的鬼魂,是被她给缠上了才得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