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阑、金纸、复生将庄玳从镜花谢扶回寿中居,途中,因见管家急匆匆打外头回来,神色慌张,正去厅上见老爷们,庄玳好奇,便让几个贴身仆奴扶着跟去。
蓦阑是知情的人,自然要阻拦庄玳的,劝几回说:“爷身子弱,进进出出已经费力精神了,这会子进里头,守着老太太岂不好?让老爷太太见了,又得挨骂的。”
庄玳不管那些,只道:“你若怕,自个儿藏着去,让金纸与复生扶我就可了。”
蓦阑满脸委屈,由着他了,她知这位爷性子虽好,但认准了的事九牛也拉不住的。
当时,四人尾随管家身后,站在厅外头,便听见里面那些说话。
原来,管家按太太们的意思,处理好子素,这会子来给二老爷回话。
厅里,四府院里的老爷,各自坐着,本是商量个对策医治老太太,再想法子寻找失踪的孩儿,商讨个来回,终究没个定板好法子,遂而泄气的坐在那里焦急。
管家旺达一进来,二老爷庄禄便起身问:“可找到什么没有?”
管家颤巍巍地回复,说去了镜花谢,果然与二太太曹氏所说的那样,庒琂带三喜逃了,子素还在那里,受了太太们的指示,已将子素关押起来,如今在中府的刑房里。
管家道:“大姑娘跟我一块儿送子素过去,大姑娘也审问了,那丫头嘴硬不肯说。如今,我想来讨老爷的主意,是否要送官?或要怎么样呢?”
二老爷手里那串翡翠珠子来回拍打把玩,当听管家那样说,气得将它摔在桌子上,怒道:“岂有此理。昨日不是要你关在镜花谢里?琂姑娘怎出来的?怎偷得孩子去?怎又逃了?”
管家说:“这也怪得紧,我们从外头开门进去,子素在里头。下面的人里里外外找遍镜花谢就是没见琂姑娘,太太说,这怕是畏罪跑了。翻墙钻狗洞出府去也未可知。”
二老爷道:“是哪位太太说的?”
管家说是二太太。正是二老爷的老婆,可不是曹氏呢?
其余老爷听得,哑口无言,本要发言开腔,反而不好说了。
二老爷叹一声,道:“如今都还在那边呢?”
管家道:“想是还在的,娜扎姨娘伤心,太太们跟旁的安慰。兴许怕过来扰了老太太医治清养。”
接着,三老爷庄勤道:“实是这样,那就报官去查一查,我看姑娘家家的跑不远的。究竟是不是那样,要见了人才问得清楚。”
二老爷重重叹道:“若是平常无故无牵绊,托官去办也无妨。我们这不是难为呢么?徇了我这边的私,失整府的大,你们三个在朝为官,只怕连累你们去。”
二老爷提醒其余三位老爷,庒琂的事不能报官,庒琂原本的家府是卓府,卓府案在朝廷里上了名单的,如何报得官?
二老爷才说毕,外头站着的庄玳听得清清楚楚,转脸问蓦阑:“老爷们说的什么意思?”
蓦阑对镜花谢的人本就心存怨恨,庄玳那样问,便直说了:“琂姑娘没良心,气晕了老太太,又盗东府和北府的小少爷,走了!”
庄玳简直不敢相信,斥责蓦阑:“你胡说……”一口气提不起来,又久站在外,冷热交加间,便昏了过去。
这才有蓦阑、金纸、复生惊叫哭喊的声音传出。
四位老爷闻声出来,看见这一幕,又气又急,管家则指挥蓦阑、金纸、复生等下人将庄玳抬扶起来,混乱之间,从镜花谢回来的秦氏、曹氏、郡主、大姑娘等一众人赶回,乌泱泱一堆人拥簇抬庄玳入寿中居里间。
幸好,给老太太看治的几位大夫不曾全部走完,留下那一二个正好给庄玳施针用药,倒算及时,稳住庄玳那小命了。
接二连三出事,人心惶惶,情势越发重了。
几府里留守在寿中居,无人离去,依旧留守。在大夫诊治庄玳那会儿,秦氏有些担忧他那儿子庄顼,那位疯病一直未好的大爷。老太太事发突然,大爷到现今也没来看一眼,真是不孝道了。如今,三少爷旧病发作,不知大爷在外头可还好?
趁着众人在里头歇息,秦氏对儿媳妇大奶奶说:“你好歹回去瞧瞧,看大爷在不在,若在呢就叫过来一处,省得老爷知道了生气。也是个没孝心的东西,日常的药要让他吃了才安心啊”
作为大爷的妻子,婆婆秦氏这般说了,大奶奶羞愧难当,听从了。
近晚时分,大奶奶跟蜜蜡悄悄的离开中府,回一趟东府,看自己丈夫可在家中,或吃饭,或干什么,得劝他过来尽些孝道方是正理。
回到滚园,大奶奶查问下人,这才知大爷昨夜出去,今早才回来,此刻在屋内睡觉呢。大奶奶吩咐蜜蜡:“你给大爷弄些吃的,再煮点日常的药让他服用。我先过寿中居回太太。等伺候好大爷,你再来回我一声,若大爷听劝,务必劝他一起过去。”
吩咐妥当,大奶奶便又离开东府。此番做作,大奶奶有些私心。
私心其一:作为东府人,究竟是庄府人了,怎么说也得向着自家里才对。遂而在镜花谢里,她才没帮庒琂说话。
私心其二:正好出来,明着回东府看丈夫,实是想寻空儿去见见子素,好问个真情实况,看如何权衡帮助,让双方矛盾缓和,以暗助庒琂。
别过滚园。
大奶奶从东府出来,悄悄塞带些食物,偷偷来到中府寿中居。此时,天色已黑,恰是周遭人迹稀少,没什么眼目关注到她。进了中府大门,拐脚便往刑房去。
要知道,子素此刻被关在这里。
此刻正好,下人们用饭,并无人看守。到了里头,果见子素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蓬头乱发,衣衫不整,满脸是伤。想是被折磨一日了。
大奶奶轻声轻脚的靠近子素,低呼几句。
子素垂丧的头脸这才抬起,因见大奶奶,故意别开脸,不应。
大奶奶拿出食物,往子素嘴巴前递,道:“吃点儿垫一垫,水我没带,等明日我再来,悄悄的再给你带。天寒地冻的,吃了些才暖和呀。”
子素不领情,“呸”的向大奶奶吐唾沫。
大奶奶没生气,依旧和声道:“我知你生我的气,可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呀。你好了,姑娘才好不是么?听我的,先吃一点儿。我会想法子放你出去的。”
子素冷笑道:“别假惺惺的了,亭儿跟我说了,你已经有庄府大爷的孩子了。大奶奶,你好意来看我笑话,落姑娘的石头吧。我是不稀罕的,你安心做你的大奶奶,享你的荣华富贵吧。”
大奶奶道:“你误会我了。”生怕呆久了叫人见,便再催促:“我真不能呆太久,无论你是否愿意信我,我的心都向着姑娘的。”
子素道:“那也好办,你就跟我们一道,向老爷太太们指认,一切过失都是二太太指使的。这样,我便信你了。也让庄府自食其苦,现世现报,为亭儿报仇了。”
大奶奶摇摇头,心乱如麻,幸好,她还算冷静,再道:“如今救你是最要紧的。素姑娘,你就听我一二句,别跟她们硬对着干,让他们这般折磨你。”
子素“哼”的一声。
大奶奶见是劝不住,悲叹一声,想转身离去。可实在不甘心,又转回身来,问子素道:“我很是担心琂姑娘,素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二太太说的都不是真的,是吧?”
子素道:“是真是假又如何?”
大奶奶道:“假如东府北府两位小爷是姑娘偷去,算是姑娘报了仇了。假如不是姑娘偷了去,何苦让姑娘被冤枉呢?”
子素道:“我们一日不好,庄府休想好。你且告诉你们家的主子,就是我们偷的,是北府二太太指使的。”
大奶奶摇头,又点头,道:“那姑娘走了,你怎么不走呢?难道姑娘还在府里?”
子素拒绝回应。
大奶奶得不到回复,又道:“你放心,假如姑娘还在府里,我会想法子帮手,也会想法子放你出去。可素姑娘你得信我一次才好。”
子素咯咯笑几声,道:“难怪姑娘对你好,说你好。果然是聪明过人。大奶奶,你别套我话了,我没说的。带上你的这些食物滚吧。”
大奶奶被呛,羞辣了脸,便不再说,将带来的食物裹藏好,随即转身离去。走出刑房,外头仍旧静静的一片,幸好没人看见。
于是,大奶奶忧心重重回寿中居,给秦氏报告大爷在滚园的情形。
谁料,大奶奶才离去,暗角里蹿出一人来。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庄玳身边的蓦阑。
才刚大奶奶跟子素的说话,大半已被她听见了。
原来,蓦阑气不过庄玳为庒琂出气犯病,她这会子来,是想羞辱子素的来着。阴差阳错巧碰大奶奶。
当大奶奶离去,蓦阑暗暗狠想:“好你个镜花谢。”
最终,蓦阑没进刑房,也没如开先那般生气了,她作好主意,定要把才刚看见听见的事报告给二太太曹氏知道。昔日之仇,今日算是得报了。
如此,蓦阑尾随大奶奶后头,看着大奶奶温声和气给秦氏报告,她自己则向贵圆央求,说有话要报与二太太。
贵圆知悉,给二太太曹氏附耳说了几句。曹氏腾空的出去,蓦阑便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报告大奶奶私下见子素的事说个底朝天。
曹氏听得,简直气得不得了,扬言道:“我看东府怎么跟我们北府交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