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大殿上来来回回的激荡,回音绕梁,别有韵味,秀秀的容颜还算年轻,比不上褒姒的清爽淡然、也比不上郑夫人的妖娆富贵,只是这白嫩之中透着一股秀气,让人看了心生喜欢,她的嗓音也很好听,如钟鼓中的高音阶,听起来格外清脆,她靠近虢石父只为了说一句话,她问他,“褒后凡事从不瞒我,你以为你逼迫她妥协一事,我不知情吗?”她说完朝后退了一步,仰头看着虢石父的眼神中却有着一股鄙夷的姿态。
虢石父心中的怒火腾空而起,“噌”的一下子就全部都燃着了,可一转眼的,他就将这怒火转化为了笑意,这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沁着糖的砒霜,诱人却恶毒,“瞧娘娘说的,虢某倒成了这十恶不赦之人了!”
“此事,若是叫秀秀说,自然不能怪虢上卿,”秀秀心思一转,没有将话说死,反倒是上前帮虢石父理了理他的衣袖,“大王独宠褒后一人,这时间长了,褒后就有些不可一世了,自以为自己摆弄的了前朝后宫,实际上……谁会服她呢?虢上卿此举,我们所以看在眼里并不说话,无非是心中期待这虢上卿将褒后拉下来,我们也好看个笑话不是?可惜啊……楚夫人不是这块可造之材,只怕虢上卿要徒劳了!”
“那依娘娘之见,谁才是这可造之材?”虢石父挑眉看着秀秀,对秀秀这番言语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试探还是出自真心的,秀秀听了虢石父这话,原地踱了几步,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瞧着虢石父说道,“这后宫之中能出褒后其右的,还真是没有一人!”
“娘娘呢?”虢石父问道。
“我?”秀秀指着自己“哈哈”大笑了出来,“我做了这个女御,无非是给褒后的陪衬而已,无非就是大王想要向世人宣告,他对褒后有求必应!我就是个笑话,供人瞻仰而已,纵然虢上卿忘了桑珠之死,这廿七的死可是近在眼前呀!”
“人人都说你同那褒后主仆一条心,今日看来倒也不尽然。”虢石父说道。
“本来是尽然的,我从未对她起过二心,可她待我却不当做自己人,我心中忿忿,自然是不会再对她效忠的。虢上卿,我劝你一言,与其相帮楚夫人,不如转投褒后,荣华富贵虽不能保你,起码不至于祸患加身啊!”秀秀劝慰道,打量着虢石父老奸巨猾的模样,虢石父掩嘴笑了笑,似乎对秀秀的这番表现感到了意外,秀秀的态度急转,叫虢石父找不到理由来,心中只当她的这番激将之词是个试探,“娘娘言重了,在下从未对褒后有过背叛之心!”
“哦?”秀秀拉长了这个字的尾音,“虢上卿莫说自己这举止叫做效忠娘娘?”
“正是!”虢石父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虢上卿这番效忠之意,空间倒还真大呢!”秀秀冷笑了一声,虢石父反诘道,“娘娘对褒后的不二之心,空间也并不小啊!在褒后的身边,还心存怨恨,只怕之后褒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娘娘肯定脱不了干系……虢某若是将你今日说与我的话说给大王,娘娘觉得自己这个女御还能做多久?”
“今日我转过头去就可以对褒后说,我出言激将,邀你的真心话,虢上卿以为这把柄要挟的了我?如今褒后是信你,还是信我?不管大王昨夜是否宠幸了楚夫人,今日午时却实实在在的折回了东宫,与娘娘一番*,虢上卿觉得这算是什么行径?大王一言一行,无非是要激怒褒后,试探真心而已,你若是将这看做大王要移情别恋的信号,真是可笑之极,也枉你在大王身边白白跟随了诸多年。”秀秀言语犀利的快速说道,她的语速很快,表情也十分自然,几分得意之中带着几分的嘲弄,虢石父饶是老奸巨猾,到底看不穿秀秀的真心。
“只怕娘娘的聪慧在褒后之上啊,养你在身边倒也真是养虎为患!”虢石父说道。
“虢上卿若是转成前来东宫赞扬我一二句的,我如今已经受用,却也不敢再褒后面前为虢上卿美言两句,虢上卿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了,不妨请回?”秀秀伸出手,做出了谢客的姿态来。
虢石父立刻作揖拱了拱身,“虢某说我一向本着对褒后的效忠之心,实在是真心话,还请娘娘代为转达。当日在下攻打焦国,实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想要将焦国据为己有。在下攻打之时已存了私心,虽解了齐宋之争,却也不敢邀功。谁知楚侯得到消息,立刻前往镐京城要向大王参在下一本,若是参了这一本,大王便会两相为难,帮楚侯不是、帮在下更不是……在下心中惶恐,忽然心生一计,楚夫人一向与褒后不和,眼下能够说服楚侯不将此事在大殿之上说出口的也只有楚夫人一人而已了!”
“这么说来,虢石父确实为大王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秀秀问道。
“秀秀姑娘如此说辞,在下实难承受!在下前往酉阳宫向楚夫人表忠心,请楚夫人出手相助,并答应了她陷害褒后。如今事情既然已成,楚侯已将这苦水咽在了自己的肚子里,而大王也已经将这土地封赏给了郑伯,郑伯谢了恩、辞了官,还请世子掘突回到郑国封地。此事总算是告罄,在下也能前来东宫向娘娘赔不是了!”虢石父将自己的计谋一一道来,不能说这解释不圆满,秀秀听到耳中动摇了三分,再看着虢石父诚挚的表情,又动摇了六分。
“什么郑伯辞官?世子返回封地,那郑伯不是在朝中任职司徒,世子不是在朝中任职司马吗?怎么……”秀秀皱着眉,摇了摇头,心思已经被这个消息分走了,早晨才在这宫中见过了郑伯,怎么下午就传来了他辞官的消息,这消息未免传得也太快了。
“哦?娘娘还不知道?”虢石父看着秀秀问道。
秀秀摇了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早晨郑伯前来东宫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辞官一事。只是他临走之时,听见了大王同褒后……”秀秀说道这里咽了口唾沫,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起别人的男女之事,似乎有些不妥,便卡了壳,然后囫囵的将这话给带了过去,“郑伯面色一变,就向我告辞离开了,却忽然传来辞官的消息,只怕是郑伯被褒后的绝情伤到了。”
虢石父心中一笑,觉得自己猜测的果然不错,郑伯友的辞官是姬宫湦一早就安排好的,他纵然是再大度,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位情敌在自己的后宫之中进出自由?姬宫湦对褒姒情深,一时半刻绝不可能放下,更不会被任何其他的人所替代,虢石父寻了一圈的后补,一方面不愿意得罪楚夫人,一方面又反过来想要继续仰仗褒姒,“下午大王在酉阳宫中召见的郑伯,郑伯辞官,世子也辞了司马之位,大王都准了!”
“什么?”秀秀朝后一退,面色苍白。
“娘娘怎么了?”虢石父问道。
秀秀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面上故作镇定的神色瞧着虢石父说道,“你要我带的话,我会带给褒后的,至于褒后信不信,那边是褒后的决定了,旁人也干涉不了。”
“能将此话带到,虢某已经万分感谢了!”虢石父说道。
“虢上卿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还请回吧!”秀秀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虢石父还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掂量着必定是和郑伯辞官一事有关,可是郑伯辞官,同秀秀有什么关系?若是秀秀同郑伯有什么私情,这郑夫人早就可以做主,将秀秀许配给郑伯了,还需要她这么多年来跟着褒姒?这想法也就是在虢石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一个女御的事情还不值得他如此费神,便说手作揖,说道,“多谢娘娘,虢某告辞!”他朝外退了几步,退到门边,转身走了去。
秀秀的晃神了一阵,听到大殿上的脚步声才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掘突,“能骗到虢石父吗?”
“几乎骗了我!”念儿说道。
“你信了?”秀秀笑了出来,“兴许我心中便是存有此心呢?”
“你明知我在听!”念儿应着秀秀的笑意笑了出来。
“就不怕我有心利用你?”秀秀问道。
“瞧把我说的蠢得,”念儿说道,“一个人撒谎纵然再精妙绝伦,总归是心虚!”他指了指秀秀的心,言外之意就是此刻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同念儿调侃,一看便知她根本就是诚心期满虢石父,叫虢石父自以为她同褒后不和了,“你打算用这法子接近虢石父?”
“是你说的,想要防止他害娘娘,总得先知道他要做什么啊!”秀秀说道,然后带着疑窦的神情问道,“你觉得……虢石父那番话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