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艺考有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在专业课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导致文化课很难跟得上进度。
依着现状，一般高中三年的文化知识都会在前面两年全部学完。这还是博雅高中的情况，假如是市一中这类重点高中的实验班，基本上在暑假里，就可以过一遍高中的所有知识。等博雅高中开始总复习时，只怕人家已经对复习内容了然于心了，开始加大难度冲击更高的分数。
当然，两个学校的目标本身就不同，博雅高中的校长大人还是很现实的，他希望的是，本届高三学生里，能有八成以上的人升学，不拘是本科还是大专。而对于市一中而言，考上三本的都是垃圾。
目标不同，过程自然也有着天差地别。
就拿袁艺这些准备美术艺考的人来说，区别都是蛮大的。第一档是省内或者省外的专业美院，第二档二本三本综合院校的美术专业，第三档则是各类教育师范学院的美术教育专业，再往下还有袁艺上辈子念过的师范里的学前教育专业。
上辈子的袁艺，并不是学艺术的，事实上她一直埋头攻克文化课，可惜效果实在是惨烈得很。及至高考结束后，能供她选择的院校和专业也寥寥无几。还是老师建议她去念学前教育，原因倒是简单，她长相出挑，相当得有亲和力。
那时的袁艺，打小就在她妈的严格要求下长大，又在二中老老实实的苦读了三年，个性被压抑得相当严重。当然，好处也是有的，因为压抑过度，她当时性子偏内向，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耐心好得不得了，承压能力也是爆表，无论是来自于园方的压力，还是家长们搞事，她都能承受。单就在实习过程中，园方就已经将她定了下来，觉得她天生就是为人师表的料。
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后期当了多年的大老板后，袁艺不光恢复了本性，还彻底点炸了脾气。很难想象，假如这辈子她还念师范，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为人师表？
别误人子弟就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跟她不同的是，同桌兼好友的步莲倒是一个当老师的料。唯一的问题在于，看她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听到袁艺的问话后，步莲认认真真的想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当老师，比起这个，我更想一夜暴富。”
袁艺：……
少女，你很实诚啊！
既然没执念，那就好办多了。其实，外界都有一个误区，感觉报考了师范后，容易找工作。
这个倒也不完全错误，可事实上，假如想当美术老师，专业的美院出身要远远好过于美术教育出身，甚至后世会有幼儿培训机构打出“我们的老师是省内首屈一指的美院毕业的”之类的广告词来。
相较而言，袁艺反正是没听说过，哪个机构打出我们老师是某某师范毕业的这种辣眼睛的广告词。
再一个，美院出身的学生，不光可以从事教育行业，还能投身广告设计之类的行当，平时闲着没事儿，还能去网上接单子，手绘封面、插图、头像等等，费用都不算低。
当然，这一切的大前提都是自身的水平要高。
大佬在哪里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菜鸡在哪里都混不开。
听了袁艺的说辞，步莲在思考了一秒后，拍板决定：“圆圆，我跟你混！”
“哈？”
“我妈跟我说，人傻就要多听话，我觉得你比我聪明多了，跟着你，说不定有机会暴富呢？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步莲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大不了复读一年。”
复读啊……
袁艺其实是最不赞成复读的人，一方面可能起源于她上辈子那不美好的经历，另一方面她总觉得一旦有了后路，人就不会再努力向上了，至少不会拼尽全力了。
不过，她也不能拦着别人，因此只道：“也行，可假如你想要致富的话，那么赶早不赶晚，多读一年书，最少也要损失大好几万吧？”
“有那么夸张吗？”
“像咱们学校，复读生的学费是高于正常学生的，再加上一些补课费，一年五千总是要花的吧？而假如你要是工作了，一年赚个三万总没问题吧？还有单位帮你交的社保、各种福利，至于工作经验、机遇等等这个不好算，就暂时不提了。当前面这些，就有三万五了。”
三万五啊！
没见过世面的步莲两眼冒金光。
“这还是理想的算法，你还没算上晚毕业一年的机会损失。”袁艺想了想，又道，“当然，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道理还是对的。假如你复读一年，能考上一个先前想都不敢想的学校，那还是合算的。可要是差不多，你图什么呢？”
“也对，我要是复读一年，考的还是个三本，我这么费劲儿干什么？”
“再说了，你要是脑子里总是想着复读复读复读，这一年里，你还愿意用功吗？就像我表哥以前玩单机电脑游戏，他隔三差五的就存档，然后读档重来，有时候我感觉他就是故意作死，想着反正可以读档重来嘛。”
问题是，游戏可以读档重来，人生呢？
袁艺下意识的没把自己算在内。
俩人商量妥当之后，很快就去老师那儿报了名。因为目标不同，报考的美术集训课程和地点也是不同的。依着校长大人的说法，届时学校里也会安排老师进行培训，但效果肯定没有省城那边的好。其实道理很简单的，待在博雅的话，就跟往常无异了，吃饭睡觉上课写作业，按部就班的日子看着倒是平稳，却缺乏一种进取心。
假如将他们这些人直接往省城一丢，陌生而全封闭的环境，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除了学习就是画画，而且周遭的人全都是相同的目的，这对于缺乏自控力的人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压力。
压力太大不行，完全没有更不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还是需要人带领着往前走的。
袁艺和步莲报的是挂靠在省美院的培训机构，据说，他们历届的艺考通过率是95%。当然，这个指的只有美术艺考，高考成绩他们是不管的，最终能不能被美院录取，也是随缘了。
可就是这么随缘的说法，袁艺还是信了。
原因再简单没有了，因为她记得这个培训机构，当过个十年，艺考的春风刮遍九州各地时，这个培训机构曾经狠狠的火过一阵子，给她留了些许印象。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费高了点儿。
步莲倒是不太在意，她本来没打算报考的，是家里人非要她报名，因此学费什么的，当然是让家里人去发愁了。
可袁艺不行，她现在只能确定她妈不会强烈反对，但不管怎么样，丢下学习，赶赴省城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美术艺考集训……
想想都知道她妈一定会有意见的，假如再加上高昂的学费，袁艺有九成把握，她妈会阻止的。
幸好啊，这个时候就感受到存钱的好处了，她刚赚了一笔，集训的费用搁在后世是天价，现在只能算是颇有些高昂而已。三个月，连带住宿费算在内，一共五千，至于伙食费，到时候是开个临时卡，去美院的食堂吃的。
至于集训的时间，就在半个月以后。
袁艺先报了名，费用只要在去集训前交了就可以了，实在是有苦难，就先放着，一年内凑齐也成。不管怎么说，学校对学生还是天然信任的，不像出了社会，不管干什么都要先交钱，没钱直接滚犊子。
这么一算，时间就有些紧张了。
好在，接下来袁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将暑假作业收收尾，趁着之后缴费时，交给了班主任邱老师。同时，学校方面也告知了具体的时间，因为全校去要省城的人不少，到时候会包车前往，既方便又安全。
只是邱老师还是颇有些舍不得：“你这么一跑，班里那些熊孩子还不得闹疯了？你觉得副班长压得住吗？”
“肯定压不住。”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袁艺斩钉截铁的说。在她看来，副班是当助理的料，交代去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得相当完美，可惜欠缺领导能力。
“那怎么办？你推荐个人吧。”
袁艺眼珠子一转，很快就道：“让方静上呗，她本来就是班委，学习成绩又是回回年级第一，天然的说服力。再说了……她够凶。”
邱老师其实不是那么相信，在她眼里，方静就是文静内向的小个子女生，看着柔柔弱弱的，典型的江南小女人样子。不过，既然她自己让袁艺推荐人的，就没有断然拒绝的理由。想着大不了先试试看，实在要是不行，临时再换人也成。再说了，袁艺只是去三个月，算上半个月的暑假时间，其实统共也就两个月。运气好，还能赶上半期考呢。
得亏袁艺不知道邱老师心中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很惶恐的。
半期考什么的，就算她现在已经从学渣逆袭成为了好学生，可她依然畏惧考试。
没办法，心理阴影什么的，真的没那么容易消除。
等学校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后，袁艺也就开始准备行囊了。当然，在交钱之前，她还是跟赵秋萍沟通了一番。
果不其然，赵秋萍是持反对意见的。
“你要去三个月？那要是把课程落下了，怎么办？回来你还跟得上吗？可千万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赵秋萍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袁艺所谓的“成绩好”是相对的。就不跟市一中的学生比较了，单就是博雅高中好了，别看她自打文理分科以后，就一直霸占着文科班年级第二，但其实她跟年级第一的差距是很大的。
这么说吧，假如不靠艺考，再咬牙努力一年，她也有机会被是上辈子的学校录取。可第一名的方静，从来都是奔着一本去的，最差也能考个二本。
高考成绩，才是赵秋萍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事情。
好在，这个问题也不算是无解，袁艺保证自己在集训的同时一定不会忘记复习的，加上现在又不是早以前了，各种复习资料一应俱全，哪怕没有老师在身边，也依旧可以系统的完成总复习。
至于学费，本来袁艺是想避而不谈的，无奈赵秋萍简直就像是FBI出来的一样，连番追问之下，袁艺实在是没法子，还是告诉了她。
果不其然，赵秋萍肉疼不已。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袁老太就接口道：“这个钱，我来出！”
赵秋萍当下就摇头拒绝了：“小艺的学费当然是咱们当爹妈的来出，妈你攒几个钱也不容易，怎么能叫你出呢？”
袁老太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这要是搁在以前吧，攒钱是挺不容易的，可最近这一两年里，老太太可算是颠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老想法。
赚钱难吗？不难啊，她每天待在家里，也没干什么事儿，坐着就能收租子。
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袁艺赶紧打岔道：“奶，我妈说得对，你攒几个钱不容易，留着吧，以后我哥我弟他们结婚，你少不得还得包个大红包呢。”
这话其实不是袁艺说的，而是上辈子袁老太的口头禅。
最惨的是，老太太一直有准备给孙辈们的结婚礼金，可几个孙辈里头，除了她一手带大的袁艺早早的结婚外，其他几个都各种推脱。像程飞跃，那是走马灯一样的换女朋友，每回逢年过节，也会往她跟前领，可从没重样儿过，弄得老太太永远喊错名字。袁恺倒是有固定女朋友，可人家就是死活不往家里领。至于几个还小的，袁老太是想催都没法催，毕竟后世崇尚晚婚，不到三十你都不好意思催。
所以，袁老太一度把口头禅改成了：我给你们准备好了结婚的大红包！
是准备好了，可没送出去啊！
袁艺打心眼里心疼她奶，不过这会儿，却还是毫无愧疚的把她奶后来的口头禅当成了挡箭牌。
赵秋萍也是这么想的，她主要是觉得，假如袁东海是独子，那倒是无所谓了。可袁东海兄弟姐妹众多，要是拿了婆婆的钱，就算妯娌大姑子小姑子没什么意见，她也臊得慌。
袁老太见儿媳和孙女都不乐意，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在那儿嘟囔着：“我还以为小艺明年考完以后才走呢，这就要去省城了？还是去三个月？那我不得三个月瞧不见小艺？”
还不光是瞧不见袁艺，程飞跃很快也要去大学报道了，哪怕省城离他们市区不算特别远，一来一回少不得也要一天时间。袁老太倒是空得很，架不住没人陪着，谁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远门。
再一个，袁恺那边也很忙活。他九月就要升高二了，考虑到他的目标最低也是一本重点，基本上从九月开始，再见面估计就是过年了，之后上了高三，学业只会更忙，老太太想要见孙辈儿，怕是难了。
袁艺当下瞎出主意：“不然奶你去北京溜达一圈？看看梦梦去。”
还真别说，这个想法简直不能更赞。
袁老太当下就心动了，一脸期待的看着儿媳。
赵秋萍被她看得亚历山大，一面埋怨女儿瞎出主意，一面又觉得这事也得靠谱的。
其实，袁老太这会儿的岁数也不大，六十岁的生日都没过呢，吃嘛嘛香，身子骨倍儿棒。带孩子这种事情更是拿手得很，毕竟她本人就生养了五个儿女，又帮着带大了几个孙辈。像袁艺，是从来就没放过手，而在早些年，袁家还待在县城老房子里时，程飞跃和袁恺也是由袁老太带的，一直带到了上小学，才叫各自的父母接回家去。
问题是，这个事情不是赵秋萍说了算的。
“妈，不然我回头跟东海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
袁老太嫌弃的撇了撇嘴：“他懂个球！”顿了顿，她忽的悟了，“不对，他连球都不懂，还说看了二十多年的足球，还没小艺懂得多，瞎折腾！”
纯躺枪的袁东海，在外面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好在，袁老太还是很讲理的，再说了，袁艺还没跑路呢，她当然要帮着收拾收拾行囊，再买一些必需品。她可是听说了，回头袁艺就要进行全封闭的美术集训了，全封闭的意思她不是很懂，自我理解就是把袁艺圈在一个小屋子里养着，除了吃喝睡就是画画。
太心疼了，心就跟揪着一样疼。
这下子，袁老太可忍不住买买买了，还是夏日里，蚊香花露水是必不可少的，各种护肤品也是需要的。别看她年岁大了，年轻时候的老太太也是一枝花，她那会儿可赶时髦了，用的是一块钱一盒的雪花膏，专门托人去上海买的，抹上去香喷喷的，那叫一个舒坦哟。
袁老太不停的跟袁艺安利着护肤品，还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
“奶有钱！”
路过不小心听到祖孙二人对话的袁东海，心塞塞的。自打被经济制裁之后，他一下子就穷了。当然，之前他也没富裕过，毕竟从烟钱里抠下来的钱，肯定是有限的。而现在，连这些有限的钱，都没有了。
听着就特别惨，现实则是更凄惨。
有对比才有伤害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理。
袁老太心疼孙女，一怕她照顾不好自己，二怕出门在外没钱花用。可一下子给很多钱吧，又担心叫人骗了去，丢了钱也就算了，万一伤到了孙女怎么办？
赵秋萍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同样没有好主意，本来是可以给袁艺办个存折的，但听说是全封闭的，又愁上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袁大姑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袁大姑虽然不是金融理财的大行家，可架不住她有个坑爹妈的儿子。
因为高考的成绩还算不错，程飞跃这个暑假过得无比舒坦。笔记本电脑买了，音乐手机买了，山地车还没买，这个估计要到省城去看，至于零食水果饮料冰激凌，那是吃了一车又一车。反正只一个月没见人，程飞跃就圆乎了一圈。
袁大姑很犯愁，她倒是不担心儿子太胖，毕竟想也知道，学校食堂的伙食是个什么档次的，她担心的是，儿子拿钱会变坏。
好在，经过一番打听后，她有了个绝佳的主意，不光能够制裁儿子，还能帮上侄女的忙。
“什么？你说开个联名的存折和卡，存折给咱们，卡给孩子？”赵秋萍第一反应是不靠谱，说真的，一贯保守的她，还没用过卡呢，对自动柜员机也是畏惧之心远远大过于好奇。
袁大姑只道：“卡方便，在学校里就能取。我呢，就想让小艺帮我一个忙，回头我让飞跃去学校找你，你每周给他一百块钱。要是有需要跑腿的地方，让他上！”
“姑啊，我只在省城待三个月。”
“那也够了，先让他养成习惯，以后慢慢再说。不然的话，我真怕他拿着一个月的生活费，直接就给我祸霍了。我其实也想过每周去存钱的，可那也太麻烦了。小艺，就当姑求你了，帮个忙吧。”
袁艺沉吟半晌，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