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怕死。”厉老爷子此刻出奇的冷静，并不像他平常表现出的那样脾气火爆，“你为什么要坚持留下？苏千瞳，你总不会寄希望于我会心软放过你吧？”
“没有，我并没有抱过这样的希望，少骁跟我说过您是什么样的人，说过我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哦？”
厉老爷子像是对她的话起了一点兴趣。
他眼里含着讥诮，从身后拉来一把椅子，在苏千瞳面前坐下。
“我儿子跟你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说？”
苏千瞳犹豫的看了厉老爷子一眼，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怎么？不敢告诉我？怕什么？我以为你是什么都不怕的女人。”
“我并非什么都不怕，我怕很多事，我只是担心……没什么，少骁说，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对于违逆你的人，无论是谁，你会亲手毁掉。”
“……”
厉老爷子没说话，眼神幽深几分。
对于儿子给自己的评价，不知道作何感想，总之脸上不会让人看出一丝一毫迹象。
苏千瞳说完，静静看着厉老爷子。
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似乎变得更加坦然了。
“明知道我会毁掉一切违逆我的人，你又怕死，为什么还要违逆我？”厉老爷子开口，声音充满威胁。
“如果我说，我其实想放弃，只是做不到，你会相信吗？”
苏千瞳轻声问，没有骄傲，没有固执，看上去柔弱而无奈。
“……”
不知道苏千瞳那句话触动了厉老爷子，他默默看着苏千瞳，良久都没有开口。
眼神静静凝视于一点，思绪却像是飘到了很远。
苏千瞳发现厉老爷子不对劲，却没有冒然开口。
“做不到……”
很久之后，厉老爷子回过神来，看向苏千瞳，眼神再次凝结成冰。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过的人，厉相与的前妻，你知道吗？”
苏千瞳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以厉老爷子刚刚失神的模样，她以为他说的会是别的什么人。
“她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她说她离不开相与，可你知道最后的结局吗？她死了，自杀，你说，这是不是放弃？”
苏千瞳看着厉老爷子，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没有，厉老爷子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我很怕死，我不会选择自杀，我想……自杀，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吧。”
“哼，明明就是懦弱，你说勇气？是不是就为了跟我针锋相对啊？”
“老爷子。”
苏千瞳静静看着厉老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你应该一生处于高位，所以不会理解我的想法，面对绝对的强权，所谓的懦弱是彻底臣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亡，真的是需要勇气的。”
“哼。”
厉老爷子一生轻嗤，站起身来，“人死如灯灭，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又道，“你倒是可以亲自试试自己的勇气，你体内的毒在急剧恶化，不是说要挺到少骁的婚礼吗？我拭目以待，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勇气，看看……你是否能撑到那一天。”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
走到门口，厉老爷子停下脚步，回头，冷冷说道，“你知道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只要你放弃，至少你还有命在。”
苏千瞳静静看着厉老爷子，压根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厉老爷子见她不回答，干脆冷哼一声，开门离开。
……
昏暗的走廊里，管家和保镖见到厉老爷子出现，都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厉老爷子默默走向楼梯，看上去跟来时没有两样。
管家却是在他身边伺候久了的人，知道他的情绪其实很差。
快要走到楼梯时，一道房门打开，翠西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见到厉老爷子，她站定身体，对他行了个屈膝礼。
厉老爷子停下脚步，冷冷扫视翠西。
这栋别墅，把守的人都在外面，刚刚谁来过，他不信这个女人不知道。
本来想找她质问一番的，她居然自己出来了。
故意做出这副坦荡的样子，以为自己就会相信她吗？
“我留你一条命在，还让你留在这里，你就该尽你的本分，做了一辈子的女佣，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我是小姐的女佣，主人已经死了，我的本分早就已经尽完了。”
“你！”
厉老爷子瞬间暴怒，“你什么意思？你的本分尽完了，是不是你现在马上就可以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留你这条命了！”
“我活着，也是在尽本分，小姐舍命推开我，曾经说过，让我活下去，老爷如果不想让我活了，我也算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能松口气，给小姐一个交代了。”
“……”
又一次，厉老爷子无言以对，深深吸了口气，迅速越过翠西，向楼下走去。
管家看了翠西一眼，心里惊疑不定。
难怪这栋别墅是厉家的禁区，这个女佣也未免太可怕了。
手拿免死金牌，妥妥是厉家上下唯一敢戳老爷心窝子的人。
……
翠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厉老爷子下楼，带着一行人离开别墅。
瞬间，别墅里面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翠西回头对身后说道，“你可以出来了，二少爷。”
话音刚落，厉少骁从她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刚刚他就藏在翠西卧室的房门后，一直担心父亲忽然闯进去。
“翠西，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会闯进去。”
“我主动出来，老爷就不会闯进去了。”
厉少骁想想，翠西刚刚故意大敞着房门，他心里都有点紧张，“所以你是在跟我父亲唱空城计？你怎么知道他会上当？你倒是挺了解他。”
“老爷多疑，这点，大概人人都知道吧。”翠西随意的回答。
“虽然知道，但是应该没人能这样把握他的心理，连我都不能。”
“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厉少骁闻言上下打量翠西一眼，看神色有些失笑，“你倒是自信。”
“我自信，因为厉家上下我是唯一能影响老爷情绪的人，他讨厌我，又不能杀我，这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