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河宗西山门外。
周闻红着眼睛,摇着连河的手,连连哀求道:“师兄,真的不带我吗?”
“不带,我是被峰主特批,才得游历,且是寻那玉液筑基机缘,不是游山玩水,谁知何日回转?”连河无奈道,“希望我回来之日,能听到你也玉液筑基消息。”
“我努力!”周闻无奈,点头。
“连师兄,路上注意安全,多传讯联系!”江心月温婉嘱咐,而后咬了咬牙,轻声道,“若遇到楚师兄,代为问好!”
连河微觉异常,却也点点头。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楚跃这个招蜂引蝶的货。
“师弟,希望你回来之日,已踏足玉液!”陆伯言拍着连河肩膀,附耳道,“到时,定与你选个风水极佳的洞府!”
“一定!”连河点头。
作别众人,踏着千莲剑,化作一道青光,往西而去。
待他身影消失。
天河宗,天枢峰虚空中,两个身影显露出来,掌教明光,鲜少露面的明秀。
两个紫府大真人,神色不一,却都忧心忡忡。
“真这样放他下山?”明秀蹙眉,露出一丝不悦。
“没办法,师叔祖已拍板决定。”明光微微叹息,“说温室里养不出参天巨木,已拘着他三年多,他也到了下山历练,寻求玄关筑基机缘。”
“希望,回来能看到一个玉液修士!”明秀眼神,充满希冀。
“应该会”!明光又兀自点头,“这段时日,各方面动静还有劳师妹注意些!”
“应当!”明秀点头,“师叔祖的护法神玉符,能用几次?”
“三次!”
“想来够了!”
“他还有一道连师叔祖都称赞的保命神通!”明光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神色,“已知会城隍公,各路神吏随他调遣。”
“真不知他为何去天竺荒漠那混乱、荒僻之地,天池、段家、迦叶寺...都在附近。”
“也许是冥冥中感到机缘所在吧,不过大危机之地,往往存大机缘。”明光掌教若有所思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已尽人事,余听天命吧。”
两人身影,随着话音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河宗所在的天山,已是主山脉之最北端。
依山傍水,往南数百里后天山主脉一份为二,成人字型分别往东南、西南延伸,直插沙州南疆,东落天湖,西落居延神海。
西天山上,楚跃御剑往西北而去。
翻过这西天山,就是千里大平原,这里人烟稠密,有沙洲九郡,是沙州最为繁华的所在。
而连河,早已在这大平原上飞行数日,沿途郡县不知过了凡几。
看看手中玉符,距离自己领下的宗门任务所在地,尚有半日路程。
不由催动法力,想赶在天黑,到得那张掖郡。
说来,这任务也颇简单。
就是查清当地黑河水府河神所报告之事,说是每逢圆月之夜,总有千军万马在此地厮杀,毁灭城池无数的惊人幻相。
到底是鬼魅作怪,还是天地警兆、预言。
当时接了任务后,连河就有猜测。
要么是阴兵借道,要么就是前世自然科学解释的沙子流动产生的幻境。
不过,不到现场探查,一切都是猜测。
临近张掖郡,这里已显出荒漠的地貌,戈壁,胡杨林,及残存的草地,构成了迥异风景。这里再往西过酒泉、敦煌二郡,就到了几无人烟的天竺荒漠,其横亘沙洲南北,将沙洲分为东、西两段。
荒漠中的流溢沙丘。
是一道天然的古阵,使得世俗百姓穿越荒漠,想要从西沙洲前往东沙洲,每年也只有数日才是安全。
过了这些日子,便要再等上一年。
黑河,是纵贯大半个沙州的一条大河,它发源于西沙州的大雪山,一路往东南流淌,自地底斜穿天竺荒漠,入东沙洲,再往东南流经诸多州郡后,遇到西天山阻挡,拐折南下,最终注入居延神海。
张掖郡治所处黑河、通天河交汇处。
境内黑河水神,是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生前是当地乐善好施的老渔夫,死后被张掖郡城隍伯看中,宣提为黑河水神。
得悉连河法驾,已早早恭迎在黑河之上。
“仙使一路风尘仆仆,当是辛苦。”黑河水神,领着水府寥寥几个仆从向连河见礼。
他本是开光境神修,与连河表现出的元气境修为一般无二。
只因沙洲神修,九成尽由天河宗掌控、宣封,因而首先见礼。
连河也没怠慢这等小神,拱拱手道:“有劳河神迎候,惭愧!”
一道一神,边叙话边往黑河水府落脚。
连河听这河神之说,已把此事概况,又详解不少。
站在面前一副由河神神力凝聚出的虚幻图卷,八百里张掖郡境内,黑河地貌一览无余,河流大小分支及附近村庄、码头、渡桥,都一一呈现,分毫毕现。
“仙使请看,就是此处!”河神用手中一根通体黝黑的三尖叉,指着图卷上,距张掖郡府约莫三百里开外,一似巨大蘑菇般的赤色大山道,“半年来,每逢晦朔之夜,此山谷内就有那异象生成。”
“小神也曾悄悄探查,只因神力微弱,远看不清,却也辨得两军对阵,杀声震天,各种仙家术法目不暇接,约莫半个时辰,待一方惨败,流血漂橹后,那幻境就渐渐消失。随后再去实地探查,却分毫没有战斗痕迹,只是天地间充斥着混乱、暴虐的元气。”
连河若有所思的看着此片山谷。
似是一干涸河道,两边矮山颜色丹赤,其内偶尔还可见夹杂的贝壳、水藻及各种鱼类骨骸。
便问道:“此山谷,以前可否是黑河河段或支流?”
“回禀仙使,正是。”河神眼中露出对连河的丝丝敬慕,由衷道,“仙使法眼不差,此山谷原为黑河支流,焉支河入黑河口,早在五百年前那场大战时,受到波及而毁亡。”
什么大战,居然能让一条大河灭?
连河心中纳闷,不由问出。
“仙使不知?”河神目露疑惑,面带不解,“自是五百年前,发生在这天竺荒漠的灭佛之战啊。”
河神的话语充满了感慨,见连河有心聆听。
便继续道:“那时,小神初被封为此间河神,却也略知一些概况。”
五百年前,天竺荒漠虽浩瀚、荒僻,却也无甚危险。
只因荒漠之中,有一巨大绿洲,名灵台方寸。
其内有着自封神之战前,就赫然存在的佛修圣宗,大雷音寺。
彼时,沙州尚非天河、天池、天山三宗地盘,乃名副其实的佛州。
大半个沙州,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六佛国,佛国内寺庙动辄成百上千,僧侣遍地,香火之旺,令人咋舌。
而“沙州三十六佛国”俱由大雷音寺领导、管控。
然而,一场由西楚王朝与剑修圣地蜀山,联合发动的“灭佛之战”。让传承数万年的大雷音寺,一夜覆灭,三十六佛国也尽数被灭,独独留下一个高昌段氏,成了蜀山的傀儡。
连河也曾听冲枯真传稍微提及这场席卷几乎整个修真界的大战。
导火线,看起来似就是蜀山与大雷音寺三次斗剑败北,恼羞成怒谋划此战。
明面上的原因,是大雷音寺及佛国势力的无限膨胀,威胁道了西楚王朝,与蜀山的生存之地。
但冲枯曾摇摇头,用镜花水月幻术,写出“昆仑”二字。
轻声道:“此乃神洲幕后下棋人,曾以领受大道君‘洞察西荒妖陆,和睦百家修士’的法旨,而领袖修界,大搞平衡之术,见有任何威胁自己所演棋盘局势的苗头,都毫不留情,予以镇压、剿灭。”
这么看来,是佛修势力坐大影响到了昆仑的棋局布置。
遂暗中授意西楚王朝、蜀山,联手发动灭佛之战。
虽然此战,昆仑未直接参与,却也没有理会大雷音寺的求援、控诉。
更是悄悄将那后天灵宝太虚镜,暗中借予蜀山,用以定住大雷音寺的十方大光明阵运转。
虽只是短短数息,却也让蜀、楚联军,有隙可乘,最终攻陷了大雷音寺。
“大雷音寺的十方大光明阵,乃光明佛祖亲创,比我宗门的天河九曲阵还要厉害三分,若无太虚镜相助,天下几无法可破。”冲枯说起这话时,明显面色更为愁苦,显得忧心忡忡。
这场大战,使得有着五百罗汉、七十二菩萨,三大真佛的大雷音寺毁于一旦。
其下僧侣近八成与灵台方寸共亡,逃出的零散佛修,一支前往大雪山深处的密宗迦叶寺,一支后来汇聚在中州洛京的禅宗白马寺。
佛修与道修一般,却更注重神识、肉体及心悟之法。
独自将修行分为沙弥、菩提、舍利、罗汉、菩萨、真佛六境。
彼时的大雷音寺,也有渡难、渡劫、渡厄三大真佛,等同于道修被呼之为真君的的长生境修士,却还是难逃群狼咬死象的结局。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
曾经发动这场战争的蜀山,不仅一手扶持了高昌佛国段家,而西楚王朝,也收留了一支力量不容小觑的逃难佛于白马寺。
看来世间,果真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