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这样看着这肖志成起复不成?”书房里,华正天看着对面的兄长,问。
“我当然不甘心,不过这会儿这情形我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等皇上裁断了。”华正兴深蹙着眉,看上去一脸的郁烦。
“是啊,皇上今日已经被两方的争吵气的不轻,华兄若是要执意而为,吴渊那老狐狸不知又要说什么了。”一边的云战看一眼华正兴,也道。
两方的争斗,终于升级,变成了争吵,朝堂上的争吵——
吴家那边,立谏肖志成出来主事,而华家这边,则拿出前一段时间的《孝经》一事阻拦。
两方连续在上朝之时吵了几日,隆和帝被吵得头都大了,今日终于忍受不了,脸红脖子粗的将两派斥骂一顿,两方的人才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过到如今为止,我们也不算吃亏,尹秀这个贪官可是吴渊这老狐狸培养了很多年的。”华正兴又道。
泄题的贪官正是吴渊一手扶持起来的尹秀,官职礼部员外郎。
可如今为了肖志成起复,吴渊竟然亲手将其揭露,虽如今貌似占了优势,但想必心情必然十分郁闷。
“也是!”其他两人听了纷纷点头。
“二少爷和文长史过来了。”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小厮高声秉道。
“请他们进来!”华正兴道。
然后华正兴和文长史进屋来,向众人见礼。
文长史向华正兴秉了几件小事,而华又廷责问其父亲今日朝堂上争论的肖志成起复之事。
华正兴简单的说与他,华又廷听了则是一阵蹙眉。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吴太后自然也要参一脚,要是那样的话,华家这边胜算真的不大。
“贤侄有什么好法子吗?”云战看了华又廷问道。
如今这孩子愈发显示出谋略高超的一面,问问他,也许真的会有收获。
华又廷听了看他一眼,摇摇头。
方法倒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只是……
“今晚你是不是要去值夜?”华正兴的话打断了华又廷的思路。
“是,过来正是要与父亲说这事。”华又廷道。
“找个可靠的人去一趟宁和殿,将朝堂上的事知会一下七殿下。”华正兴对儿子道,末了又嘱咐一句,“这些日子你也最好不要过去,省的惹皇上不喜。”
虽他与薛宁算是舅甥,关系亲密,但皇上自来忌讳皇子结交大臣,所以除非薛宁那边有病,不然,他很少踏足宁和殿。
如今为了肖志成起复之事,事情闹腾到这般剑拔弩张,儿子这边自然也该有所避嫌。
“孩儿知道!”华又廷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之后华又廷辞过众人,去了宫中。
当然,首要的就是让人悄悄去了宁和殿将朝堂上的事与华家这边决定稍安勿躁的打算说与她。
薛宁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华又廷,今日却见他只差了人过来,自己却未过来,禁不住很是失落。
“殿下,要不去一趟御书房见见皇上?”冉公公看他面色不好,以为他是为朝堂上的事,一向以为主子分忧为己任的他立刻提议道。
去见皇上,与之亲近,当然是希望他以儿子的身份为华家这派争取些筹码。
但薛宁却摇摇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夕阳,半响,“你还是推着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冉公公一愣,却还是照做。
余晖照在万木萌芽,鲜花绽放的御花园里,静谧却又不失生机。
“推我去那边!”薛宁忽然一指前面。
但冉公公看了却有些犹豫,御花园那边有一座有一处小型演武场,三皇子薛林每日都在那里练习拳脚。
这三皇子见了七皇子,肯定又要闹出一番不愉快来。
“怎么?”薛宁见了,看他,温和净秀的脸上满是不悦。
“是!”冉公公见了,赶紧点头。
就在冉公公推了薛宁继续走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御书房里却正是另外一副情景——
“母后,还希望您多将养一下身体,这政事莫要费心了。”身着明黄衣袍隆和帝看着对面的吴太后说到,肥胖的脸上可见几分不耐。
接连几日,朝中大臣都在为这事争吵,如今母后又为这事来找他,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说什么让哀家将养身体,还不是皇上烦哀家的话。”吴太后听了则是愠怒的道。
“母后,这是朝政之事,您又何必多说。”隆和帝很想直接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最终还是委婉道。
“朝政之事我就不能多说了,”吴太后恼了,连自我称谓的敬语都不用了,“眼见着皇上要埋没劳苦功高、德高望重的肖大人,听信奸佞之言,皇上让我又怎么不多说?”
来见皇帝儿子,当然是为了肖志成起复之事。
肖家作为吴家最大最得力的盟友,她又怎么能让他们沉寂。
要是真的让肖志成丁忧三年,不定华云两家的势利会怎么膨胀?
都是先帝,给云家的那个许诺,说什么云后的孩子出生了必是下一代帝君,不然又怎么给了华云两家这般野心。
满腹怨言的她,完全忘了要不是满门忠烈的云家,根本没有如今的大新王朝……
“母后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好,绝对会在最合适的时机给肖大人起复的机会。”见母亲恼了,隆和帝只觉心力交瘁,懒得再和母亲多说,赶紧安抚。
原本他当然也打算让肖大人尽快起复,却没想到为了这事华吴两家闹成这般,这番闹腾让他十分气愤兼失望,不管是华家,还是外祖吴家,他感觉他们一个个的都满是私心,根本不以国家社稷为重……
儿子都这般说了,又见儿子脸色身上的疲惫之色,吴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愣了愣,又换了一个话题,“凌儿让人捎信回来,说过几日他就会回来了,想向我们借些军队,回去一统西胡。”
但吴太后换的这个话题,却更让隆和帝烦,一听说“凌儿”这个名字,隆和帝肥胖的脸上立刻一阵变幻,最后显出漠然的表情,“大新四处边境紧张,又哪有军队借给他,再说,我们又哪里好干涉胡人的内政。”
“也就是说,皇上彻底不管凌儿了。”听了他这话,吴太后再次怒了。
“母后……”隆和帝见了,紧紧蹙眉,一张脸也慢慢涨成猪肝紫。
吴太后深吸口气,压下情绪,尽量讲话说的小心,“不管怎么说,他身上都留着我们薛家的血,再说,你子嗣单薄……”
“他与朕的子嗣又有何干系?”却没想到隆和帝听了这句,当即变了脸色,起身,站到一边,去翻案上的奏折。
吴太后气愤又无奈,但却也不好往深处说,只好又道,“这孩子今非昔比,如果我们真助他的话,背不住西胡将来就是他的,西胡落在他手里,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好吧,朕再考虑一下!”听了这话,隆和帝脸色才平静些了。
“桀儿生前统领的那飞鹰军如今也没什么大任务吧,不行就将这支队伍借给凌儿吧。”吴太后又道。
隆和帝听了,脸色又是一阵复杂变幻,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守在门口的亲信内侍付公公高喊,“不好了,皇上,太后,出事了。”
两人听了都一愣。
“什么事?进来说话。”隆和帝道。
得了允许,那付公公立刻快步进来,跪下,对两人道,“皇上,太后,不好了,刚刚有人过来秉,说七殿下出事了,连人带轮椅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两人听了当即脸色大变,立刻拜驾宁和殿。
宁和殿里,几个太医正帮着摔得头破血流的薛宁清理,云皇后则一脸担心的站在一边,一边还站在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三皇子薛林。
隆和帝和吴太后顾不得一边纷纷行礼的宫女内侍,步履匆匆进殿来。
云皇后和薛林,以及太医也赶紧向两人行礼。
“怎么样?”隆和帝将目光投在那似乎是昏过去的薛宁身上。
“回皇上,殿下伤在头和手臂上,都是皮外伤,这会儿昏过去也是因刚刚为他清除扎进肉里的碎石砾所致。”其中一个太医躬身答道。
听说没事,隆和帝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着殿下的?怎么会让他摔成这样?”隆和帝又看向一边的冉公公和几个内侍,满脸愤然。
冉公公几人赶紧跪下。
一边的云皇后听了立刻停下抹眼泪,然后看向一边的薛林。
隆和帝也看薛林。
薛林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了口,垂眸。
“到底怎么回事?”隆和帝怒了,一拍身边的案几。
冉公公吓坏了,膝行两步,看一眼一边的薛林,然后哆里哆嗦的开口,“殿下……让奴才推他到在演武场那边的看台上看三殿下练武,三殿下打了一套拳后就去找殿下说话,殿下说冷,让奴才去给……给他拿披风,奴才还未走远,就听见看台那边有人惊叫,一回头就看见殿下连人带轮椅都滚下台阶来,跌得满……跌得身是血……”
隆和帝听了则是看向薛林,目光沉沉。
“父皇,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是七弟故意……自己将那轮椅倒到看台边摔下来的。”薛林立刻开口。
“自己倒轮椅摔下来?宁儿坐在轮椅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的时候去御书房都自己控制着轮椅,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隆和帝却并不信,迫视着薛林。
薛林曾经有过一次将薛宁推下来的历史,当然是最该受怀疑的。
如果这次这事真是他做的,他绝不轻饶他,即使他是他目前唯一能继承大统的儿子。
这般心狠手辣,又怎么能做这个位置?
“父皇这是怀疑儿臣吗?”父亲眼中的不善,让薛林心惊,但更多的却是恼火。
薛宁摔下来的那一刻,他看的清清楚楚,还勾起唇角对他笑,他敢断定他绝对是故意弄出这一出的,不然,他是绝对不往演武场这边来的。
薛宁目的就是陷害他,让父皇厌他,进而牵扯起复之事。
父皇却并不信他,只信薛宁。
作为父皇最有实力最得意、也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儿子,他感觉不到父亲对他的一份信任与欣赏,即使他兢兢业业、勤勉尽职,但却比不上薛宁一番装乖卖巧。
他这个出身卑贱的皇帝,在他成长过程中,就一直以这种无辜的方式,夺取着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
要不是这样,在小佛堂那次,他又怎么会冲动下狠手。
在外人看来,是薛宁该嫉妒他,出身高贵,能力超群,又有强大的助力,但事实上,却是他一直嫉妒薛宁。
只可惜那次没摔死他,摔惨了,不过那又怎样,即使他成了残废,父皇依然最宠他。
他真恨……
“还是先将事情弄弄清楚再说吧。”见这父子两个之间一副剑拔弩张之势,吴太后赶紧打圆场。
“还不够清楚吗?宁儿上一次自己摔下来,这次又自己摔下来,而且每次三皇子都在场,还真是巧合,是不是下次在与三皇子一起,这小命说不定就去了。”一边的云皇后冷笑着插嘴。
听了云皇后的话,隆和帝再次看向薛林,满面寒霜,“朕怀疑你?朕为什么怀疑你?再说,你和你皇弟说话,他却摔成这般,你究竟在做什么?难道真的非要置自己的兄弟死地不成?”
“父皇,您不觉得这话有失公允吗?”薛林终于忍不住。
“你说什么?”隆和帝禁不住大怒。
见隆和帝真怒了,吴太后赶紧向薛林使眼色,但薛林却全然不顾,只看着隆和帝,“我说您偏袒薛宁,因这件事根本就是薛宁故意做的,他这是在耍苦肉计。”
“你……”隆和帝只觉失望愤怒至极,“屡次残害手足,竟然还恶人先告状,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畜生……”手一抄,就欲将手中的茶盏向薛林掷去,只不过那茶盏未掷出,他便身子一软,倒下去。
“皇上——”
“父皇——”
这年的四月,因隆和帝病了,肝阳上亢,眩晕,头疼,只能躺在床上接受治疗,无法上朝,政事暂由六部尚书和几位太史令代理。
由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也改在五月,几项重大政策的颁定,也暂时延后。
朝堂上,自然人心摇摇,众情惶惶。
但慧娘这样的深闺妇人,并没有任何影响,依然每日除了处理家事和看铺子账簿外,就是调香、看花、访友。
因老黄氏的病滞留于眉山的母亲终于决定返回上京,当然,一起过来的自然还有小黄氏。
老黄氏刚刚好,小黄氏就迫不及待的来上京了,一是陪着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的儿子宁浩元赴殿试,再就是看自己嫁入侯府的女儿。
两人到上京的这日,慧娘和宁玉娘都早早过来了,准备等着迎接两人。
午时处,宁氏和小黄氏到上京。
慧娘和宁玉娘这对表姐妹已经安排好午饭,吃罢午饭后,便是一番叙别情。
看母亲伤风已好,慧娘禁不住很是高兴,又看母亲舟车劳顿,很是疲累,所以午后并没带待多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宁玉娘还在和小黄氏关门密谈着什么,慧娘也就没有进去,只让门口的曾妈妈回头帮她和小黄氏说一声,然后就打道回府。
就在慧娘领着梦儿和小美等几个丫环婆子到二门处欲上马车回去的时候,就见门房引了一个身着华丽红衣的男人走了过来,红衣男子后面还跟了一众小厮和仆役。
“搞什么,竟然还让老子来接她……”很明显,那个红衣男子很是不悦和不耐,边走边骂骂咧咧。
慧娘蹙蹙眉,目光掠过那点头哈腰、脸现尴尬的门房,落在那红衣男子身上——
面庞还算英俊,只是眼圈因沉溺酒色而微微发青,脸上敷了粉,让他看上去带着几分淫邪之气,正是吴家洲。
吴家洲自然也看见了慧娘,微愣片刻,刚才那一脸的不悦不耐立刻被晦暗不明的笑容所代替,上前,微微鞠躬,“原来是表妹!”
他当然一直计较她当年的不识抬敬,并为她嫁入华家幸灾乐祸,不过这会儿这些又暂时放下了,因她比过年见那次还要漂亮妩媚,前襟那鼓鼓的衣服更是他忍不住就起了歪念……
“见过表姐夫!”伸手不打笑脸人,慧娘也只好回礼。
“表妹这是要回去吗?怎么不多坐会儿?”吴家洲往慧娘跟前迈了一步,色眯眯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胸前。
慧娘如吞了死苍蝇般,“我还有事,表姐夫是来接表姐的吧,快过去吧,表姐等着呢。”说完转身就走。
吴家洲没有再多说,只是一双淫邪的眸子紧紧盯着慧娘那款摆的妙曼后影,直到慧娘上了马车。
“那人真无礼!”一上马车,小美就愤愤的道。
“算了,以后少见为妙!”慧娘自然也是恶心又愤然,但还是道。
她以后会尽量避开宁玉娘,自然也就避开了这吴家洲。
但没却不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夫君,谢谢你来接我!”就在慧娘离开不久,另一辆马车也从这宅子上驶出,车上的宁玉娘看着坐在对面的吴家洲,小心又讨好的道。
她的这个夫君当然不愿来接她,是她恳求了大嫂贞娘和婆母彭氏,目的就是让母亲放心。
母亲总问她夫君待她如何,她说好她不信,她说不好她又一个劲的啰嗦,说她不乖不巧不会来事。
她也只好弄这样一出,当对是母亲的交代。
“娘子让我来接,我当然要来接了。”吴家洲笑道。
这让准备好了承受吴家洲的不耐与怒火的宁玉娘一愣,看向他。
“你不是看东厢那个不顺眼吗,今晚我就让她搬出去。”吴家洲又道。
宁玉娘再次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东厢那个是吴家洲的新宠,虽只是个丫鬟,但因吴家洲宠爱,风头远远盖过宁玉娘。
这丫头不是个有分寸的,竟然屡次顶撞宁玉娘,让宁玉娘十分讨厌她。
“你是正室,今后做事要威风些,别总是缩手缩脚的。”吴家洲又道。
“呃?”宁玉娘更惊讶了。
但更令宁玉娘惊讶的还在后面呢,回到府上,吴家洲不仅真的让那新宠搬出了厢房,而且当晚宿在了她屋里。
要知道,这吴家洲已经快两个月不来她屋里了。
当夜,受宠若惊之余,她自然十分欣喜,尽心服侍。
今日母亲刚刚传授过她,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怀上孩子,这样才能保住地位。
当时她听了十分丧气,夫君从来不来她屋,她又改如何怀上孩子。
却没想到夫君突然就转性了……
*过后,吴家洲并没睡,而是搂着她说话,“娘子,我对你好不好?”
“好,夫君待我十分好。”宁玉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吴家洲,只觉十分甜蜜。
“我待你这般好,你是不是应该给些回报?”吴家洲忽然又看了她道。
“夫君想要……想要什么回报?”宁玉娘听了,立刻羞答答的道。
应该……应该是还没满足吧,刚才在床上可是将她好一番折腾,让她又想起了新婚那些日子……
“我想要一个女人,”但吴家洲的回答却让她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的表妹肖慧!”
“你……你说什么?你……”宁玉娘一脸难以置信。
“我说我今天见了你表妹,很想和她春风一度,想让你安排。”看她这副表情,吴家洲禁不住沉下脸,推开她,一边穿衣一边道。
“你这是人话吗?你……”宁玉娘又是怨恨又是失望,瞪着他。
“我说的当然是人话,你听不懂吗?”吴家洲下床,然后转头看宁玉娘,“这事安排好了,我会宠你,给你孩子,这事若是安排不好,呵……你就等着吧。”抛下这样一句话,吴家洲转身出屋。
宁玉娘呆滞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响,终于哭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