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应该是看出了慧娘脸上的异样,华又廷问道。
“没事,走的急了些。”看他身边还有几个副将与兵士,慧娘也没多说,摇摇头。
华又廷便去和那几人辞过,然后领了慧娘往薛宁住的地方而去。
宁和殿里,薛宁正坐在轮椅上,由两名宫人陪同着在窗前看雪景。
窗外树梢上的冷雪映着他身上那雪白的无一丝瑕疵的狐裘,衬着他一张白净柔和的脸,分外秀雅绝伦。
当见两人进门来,一双柔和宁静的褐色眼睛立刻看过来。
从这双眼睛里,慧娘读出的不只探究,还有莫名的……不喜。
是因为自己肖家人的身份,所以这个曾经因自己一时的好心搭救没有变成痴呆的殿下不喜欢自己吗?慧娘在心头暗暗蹙眉思忖。
“见过七殿下吧。”华又廷为慧娘引见。
“表哥,不要弄这些虚礼了,其实是我该称呼一声二表嫂的。”薛宁转向华又廷,褐色眼眸中已经沉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带羞涩的笑意。
“七殿下!”慧娘眸光垂了垂,还是躬身行礼。
“好了好了。”薛宁对她摆手,然后转头命令身后的宫人看座上茶。
坐下来,薛宁又看向慧娘,“二表嫂,表哥对你真的很好,以前呢,表哥除了忙公事,就是进宫来和我玩,可是如今呢,却很少过来陪我,只要是一有空就会回府去见你。”
“那有啊,殿下,夫君这段时间公务比较忙。”慧娘赶紧道。
薛宁听了则是看向华又廷。
“你二表嫂说的是真的,并非我有意不过来陪你,实在是忙。”华又廷也道。
“瞧瞧,妇唱夫随呢。”薛宁听了却更不赞同了,笑着叫了起来。
“看你,明年也该十六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华又廷笑着揶揄他。
薛宁听了偏头做不耐状。
看着两人互动,一个念头忽然从慧娘心头冒出来。
前世说华又廷不管众人反对,一力将傻王推上皇位,是因与这傻王之间不清不楚,这究竟是不是纯粹空穴来风呢?
正想着,才发现屋里众人都看着她,赶紧回神,才意识到薛宁正与她说话,问起她香道的事。
“我也只略通皮毛。”慧娘赶紧道。
“二表嫂,帮我调几样香品吧。”薛宁又道。
“这……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香品。”慧娘又问。
“清新雅致、活血祛瘀的。”薛宁说着。
“好!”慧娘不敢看他轮椅下垂着的双腿,赶紧应了。
之后薛宁便又提议去外面看炮仗雪景。
听了薛宁这个建议,慧娘则转头去看华又廷。
“一起去吧。”华又廷对她道,她也只好点点头。
薛宁嫌那个帮他推轮椅的宫人推的不稳,华又廷便亲自推了他,慧娘跟在两人身后,后面又跟了一众宫人,前呼后拥的一起出了宁和殿。
白雪小径、绿意青松,再加上两边高悬的红灯笼、远处那些小太监点燃的烟花爆竹,别有一番味道。
薛宁不停地与华又廷说着以前在围场雪地打猎的事,华又廷一边与他说笑着,一边不时的转头过来看一眼慧娘。
薛宁见了,褐色眼眸垂下,掩过眸光中的那丝黯然。
又看了一会儿,薛宁说冷,华又廷便又将他推了回去,慧娘自然还是跟在两人后面。
“……三殿下,还是直呼我肖槐吧。”
“肖大哥,你真是生分,你是表哥的舅兄,我称呼你肖大哥怎么了……”
但就在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时候,就听甬道另一侧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然后就见几个男子在一众宫人内侍的簇拥下拐了过来。
看着领头的那三名男子,再看一眼身前的华又廷,慧娘不由一阵暗暗蹙眉——
正中的男子身着黑色貂皮大氅,眉眼凌厉,正是薛林;走在他左侧身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的、身材微胖的,是她大姐夫吴家浦,而走在薛林右侧的那位身着墨绿色刻丝鹤氅、清冷肃然的,则是她的大堂兄肖槐。
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七皇弟,出来看雪景呀。”薛林的目光落到笑着向薛宁打招呼,只是那笑容有些不达眼底。
“是啊,三皇兄,你也来看雪景呀。”轮椅上的薛宁向薛林一拱手,俊秀文静的脸上并无一丝多余表情。
明显,兄弟两个之间的气场极不和谐。
华又廷和慧娘也上前给薛林见礼,薛林身后的吴家浦和肖槐则是向薛宁施礼。
见过礼后,慧娘便看向肖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也向这个堂兄行礼。
这个堂兄虽然为人严苛,不苟言笑,但却心肠不错,前世与大伯父一起对她多番照拂也就算了,主要是这一世,对她表兄宁浩元的照顾,如今宁浩元就在他手下的编修院。
肖槐和杨氏是不大看得上宁玉娘和小黄氏的,之所以这般照顾宁浩元,也全是因母亲的拜托。
不只是因他是兄长,还有这份情谊,她真的不该无视他,可是……
瞟一眼身边那见了薛林立刻一脸沉冷的华又廷,她又犹豫了。
肖槐却始终没有向慧娘这边看一眼。
慧娘见了,却禁不住更惭愧。
她这个堂兄,从来都是孤傲又极重规矩之人,这般做,是在告诉她不必去理会他而已,是怕她为难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薛林薛宁这对兄弟说了两句话,也就各自走开。
“大哥!”但就在两拨人擦肩而过时,慧娘却忽然喊住肖槐。
肖栋一愣,看向她。
“熙姐儿好了吗?”慧娘问他道。
前几日,杨翠曾经从母亲处带回一个消息,那就是熙姐儿病了,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
“已无大碍。”肖栋道。
慧娘听了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肖栋没再多说,点点头,“回去吧!”
慧娘转身,才发现华又廷和薛宁已经领了众侍从拐上了另一边的回廊,她追上去,跟在两人身后。
华又廷没有再回头看慧娘,慧娘也很自觉的与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坐在轮椅的薛宁继续和华又廷说笑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明显要比刚才灿烂了许多。
回到宁和殿,就有幕僚来见薛宁和华又廷,慧娘便知趣的退了出来,然后又回了云皇后的甘泉宫。
云皇后和洛莹莹都回来了,云皇后正由时氏和几个命妇陪着聊天,而洛莹莹则和一个面庞威严的年老妇人低声说着什么。
见慧娘进来,云皇后那边并无多于反应,但那边的洛莹莹和那年老妇人却看了过来。
那年老妇人眸光中的厉光,让慧娘一凛,一个名字就跳出脑海:谷阳郡主!
果然,之后洛莹莹就招手让她过去,帮她引见。
可能是碍于地利位置,谷阳郡主虽看上去满是敌意,却并未刁难她。
有人过来和谷阳郡主搭话,慧娘赶紧退到一边,然后又找了个机会溜到外面。
外面虽十分寒冷,但至少让人心安。
忽然又想起刚刚华又廷那漠然的态度,慧娘心里禁不住十分不是滋味。
她真是万般不得已呀……
将近午时,众人才各自回去。
可能是因为慧娘后来的时间一直都待在外面吹冷风的缘故吧,下午时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也有些疼。
任妈妈赶紧让翘儿冲了姜糖水端了来给她喝,喝过后又要帮她捂了棉被让她发汗。
“妈妈,还是让人去给我请大夫吧!”但慧娘却道。
“呃……”任妈妈看向她。
“我感觉头疼的几乎要炸了。”慧娘抚着额头一脸痛苦。
任妈妈听了,吓坏了,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让小青去通知那从早上进了宫就一直未回的华又廷。
得知慧娘病了的时候,华又廷正和几个手下在安置晚上巡夜的事。
华又廷立刻将手上的事交给手下的副将,然后骑马往回赶。
想起上午对妻子的冷淡,华又廷只觉十分歉疚。
他是十分恨薛林,恨不得立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但却实在不该迁怒妻子,肖栋毕竟是她堂兄。
也怪她那日辞了管家权,这国公府他虽并未看在眼中,但既然有权利要交与他们,就没有不要的理由。
但她却主动辞掉,还不是不将这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虽依然纠结着,但华又廷还是快马加鞭,将一地斜长的夕阳留在身后。
日暮时分,大新皇宫的火红灯笼高高亮起,宣示着初一夜的热闹。
“冉公公,去南门看看华卫尉,就说今晚上御厨这边有御府铁雀,请他快点过来!”宁和殿里,薛宁正吩咐身边的一名内侍。
“是!”那内侍转身去了。
薛宁则是又转身命令另一名内侍,让他将那套白玉酒器拿出来,准备晚饭和华又廷对饮。
但很快冉公公就匆匆而回,躬身向他道,“殿下,华卫尉已经回去了。”
薛宁一愣,每年二表哥都会陪他吃饭的,怎么今年……
“好像听说是华卫尉的妻子身体不适。”冉公公又道。
薛宁听了一愣。
“殿下,时间已经不早,是不是让厨房上菜?”这时另一名内侍进来,请问。
“我突然不吃了。”薛宁抛下这样一句,然后自己转动轮椅向窗前走去。
几名内侍想上前。
“出去吧,我想静一下!”薛宁却对他们摆手。
几人出去后,薛宁则是看着窗外的暮色,目光沉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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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亲们,久等了,正在酝酿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