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三国 !什么是刷新的三观,斐潜到了汉代之后真是经历了不少。
曾几何时我们看见乞丐觉得可怜,却未曾想其实乞丐看我们更可怜,曾几何时我们看着傻子说好可怜,其实未曾想到傻子看着我们也觉得好可怜。
就像在小时候老说将来会成为什么什么产业的接班人,然后果然在长大后接下了巨额不动产业的债务,实现了伟大的传承一样,花了一代人甚至三代人的积蓄,买下来的东西最终还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
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看着别人都是傻子的时候,其实反过来,在这些众人眼中,其实这个独醒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傻子。
立场不同而已。
因此斐潜在和荀谌探讨推演除了张燕的谋划之时,经过最初的一丝愤怒和不可思议之后,慢慢的也就平静了下来,这个三国不正是如此么?
凭什么只允许自己计算别人,不允许别人计算自己?
龙傲天?
呵呵。
推演出张燕的谋划之后,反倒是让斐潜觉得可以暂时性的将张燕的威胁放到一边。因为张燕的目标是阴山,那么自然不会在鲜卑来临的时候主动上去替斐潜分忧,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会出现,实现坐收渔利。
因此从这一个方面来说,张燕的黑山军未来的行为和出现的时间,倒是更好推测出来,在自己和鲜卑军的战斗没有告一段落之前,还暂时不用考虑黑山军的问题。
眼下,最后剩下的便是胡人的问题了。
“纵观胡虏,其兴也速,其亡也忽。”荀谌说道,“汉武之前,匈奴鼎盛,一时无双,终归北逃;如今鲜卑,恒帝之时,亦强横无匹,然檀石槐身亡之后,亦是逐步没落……”
若是檀石槐在世,以鲜卑当时的勇士纵然是多么的骁勇善战,但是依旧弹压得住,然后慢慢等第二代的人培养出自己的威信和部署之后,便可以形成顺利的权力交接,从而让鲜卑这个庞然大物可以顺利的延续下去。
不过呢,很遗憾,上天没有给檀石槐这样的机会。檀石槐死后,各个鲜卑部落谁也不服谁,逐渐内耗当中,衰败也就难以避免了。
听到荀谌这样的话语,斐潜也是暗自点头。不得不说,荀谌对于胡人还是下拉一番功夫进行研究的,在汉代大部分的士族当中,一般都是分为两类,一类是根本不把胡人当回事,一类是虽然心中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表面上依旧不把胡人当回事……
这才算是一个合格的谋士应该有的态度。
唯独有正确的认知,才能做出正确的对策。
每当一个游牧民族兴起的时候,都会出现一批极其勇猛的战士,这样的战士就像是雄狮一般,会激发起其所带领的普通族人的勇气。不说其他,如果当时斐潜和阴山鲜卑军在车阵内搏杀的时候,只要像那个手持巨斧的鲜卑壮汉一样的再多上几人,说不定整个战局就将改写。
“因此,阴山的鲜卑,不能代表全部的鲜卑人……”斐潜点头说道,“……如同燕赵之地多豪壮大汉,楚越之地多灵巧之士一般,越是往漠北苦寒之地,恐怕鲜卑人就越加的凶悍……”
荀谌微微的笑着,显然对于斐潜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十分的满意,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斐潜战胜了阴山鲜卑,然后就对于所有的鲜卑人过于轻视,然后就可能会采用一些冒险的做法,但是这些冒险的行动,也有可能会导致全盘的崩坏。
现在斐潜等于是整个并北集团的最重要的核心,自然最为首要的事情就是稳,倒不是说不能冒半点风险,而是没有必要的风险就不需要去冒。
荀谌对于这一次的鲜卑来袭,并没有感觉到非常大的压力。因为很显然事情,鲜卑不可能持续战斗多长的时间。
“鲜卑此战,必然是主要是以阴山要塞为目标……”荀谌用双手在桌案上比划着,勾勒出了一道阴山的大体轮廓。
阴山这个塞山江南,其实有些像是一面是水的大型的半月形状的盆地,阴山山脉就像是一个强壮的巨人,撑开双臂环抱了这一块土地,然后用厚实的脊梁挡住了北面的寒风。
就算是在后世工业机械发达的情况下,在阴山山脉上依旧没有开凿出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任然是按照几千万年形成的地形来设定的。
这一次鲜卑违反常理,不再秋季出兵,而是在现在赶到了阴山,无非就是被斐潜在阴山修建的要塞给逼的。要塞一旦建成,要想从阴山南下,便失去了最佳的途径,要么只能是远远的绕道往西,然后在大河和阴山山脉的交汇夹角处绕过来,要么就是……
“走东面!”
斐潜和荀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在汉代,阴山东面的乌梁素海还没有成型,只是一片沼泽湿地,但是从乌梁素海的南面的末端,则也是一个重要的通道口,只不过是相对来要绕得相对长一些。
大厅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风死命摇着庭院内的树叶,似乎是要抢夺这些树叶才刚刚生长出来不久的幼苗嫩叶。
斐潜看着眼前的情形,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扭头看向了荀谌,就见荀谌脸色也是一变,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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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南,临近未央宫处,杨氏宅邸。
大汉士族冠绝天下,唯有袁杨。
之前袁隗在朝的时候,弘农杨氏虽然名满天下,诗书传家,但是并没有选择和袁氏一样站在明面之上,而是显得更加的清高一些,不管是汉灵帝让杨彪担任太尉也好,或者说免职也罢,似乎都是淡淡然,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士族子弟的口碑。
也正是如此,之前王允在朝的时候,杨彪基本上是闭门谢客的状态,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确实王允大权在握,另外一个方面杨彪也没有正是树立起大旗,因此杨氏府邸门前,还是比较冷清的。
但是这一段时间却多有车马停在门口。
长安城中,如今经历了多次的战火兵灾,能拿出这些车马的主人,也只有多半是朝野当中相当有分量的一些人员了,但是这些人毕竟和弘农杨氏的品级上略有些差距,因此往日他们就算来拜会杨公,门房笑容可掬的收了名刺或是拜谒,但是基本上也都不会有什么回应,通常多半是客气不是委婉的告知请去。
不过呢,这一次杨彪进了长安,却不同于往日,在关中乱事变故风云变化之际,敏感的人都嗅到了其中味道,纷纷前来拜会。而杨彪也终于开门纳客,虽然大多数的人也就是在堂上走一圈,聊聊一些家常话,绝口不提朝局和关中之事,可是对于有心人来说,杨彪基本上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朗了……
杨彪接见宾客的地方,就是在一处优雅又有格调的花厅,虽然是已经进入了夏令时节,但是下人们依旧搜罗来不少的花卉,装点着四周,隔三差五的就需要全数更换,在花厅的一角,一个铜俑熏香炉正冒出袅袅的青烟,沉香安神又丝毫没有呛人的烟火气,虽然花厅当中并没有什么富贵的摆设,但是这样的布置,又岂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谁不知道,弘农杨氏虽然之前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并不意味着什么本钱都没有,这一次关中之争,前前后后拿出来两三万的兵力,这样的底蕴已经是不容小觑了。
当然,朝野当中现在还是种劭把持着局面,但是还能持续多久,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一次杨彪的关中之举,那两三万的兵力既然拿出来了,肯定就没有再次缩回去的道理。
不过这样的事情,众人心中虽然明白,但是并不能直接宣之于口。大家也只好是从杨彪的神色言语当中去推演,去猜测一些将来的发展,以便于自己提前可以做一些应对。
来来往往的宾客,虽然尽力的和杨彪谈笑风生,聊一些诗书,讲一些典故,道一些家常,但是谁都知道,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不管是说了什么,又或是谈了什么,其实都不是非常的重要,重要的是杨彪已经是通过这样的行为,所传递出来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信息。
愿意过来的,欢迎。
不愿意过来的,不强求。
但是,该到选择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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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当中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了下来,一片片的云朵汇集了起来,然后渐渐的增厚,从原来白色逐渐的成为了灰色,然后进而晕染成为黑色。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野外那些树叶几乎被采摘而空的树木伸着光秃秃的枝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滴雨珠砸在黄泥地上,减起一圈的印迹,然后迅速的被土壤吞噬进去。
然后又是一滴。
两滴。
转眼之间宛如天空那一道水坝决口了一般,哗啦一下全数倾倒了下来!
原本停息的风又迅速的咆哮了起来,仿佛之前只是上天的风神口干了喝点水喘口气一般,然后现在重新恢复了气力,甚至还更加用力三分的不停鼓吹。
在长安城外,驻扎了大堆大堆的杨彪的军队人马,一部分是在渭水南岸,一部分驻扎在了霸陵附近。
这些营地当中,靠近长安的毕竟还有朱儁调理着,多少还算是齐整,但是在霸陵附近的,以民夫居多,就有一些混乱了,老弱间杂混居,也没有什么像个样子的模样,一点随军的可怜家当都是当宝贝一样,就算是一路过来,也不舍得舍弃半点,统统的带到了这里。
大雨倾盆而下,原本破烂不堪的帐篷对于这样的雨势根本无济于事,只是徒劳的在风雨当中勉力挣扎了一下,便是宣告全面失守,雨水从各个破洞当中浇灌而进,不管帐篷内外,都成为一片泥泞。
大雨太过于突然了,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一些曲长和队率,叉着腰站在大雨当中,顾不得去抹一下不断泼溅到脸上的雨水,只是在风雨当中嚎叫着,指挥着民夫扯着油布加盖在一辆辆的辎重车上。这些辎重车上面都是草料和粮食,最是不能受潮,一旦被淋湿,那么就意味着距离腐败和霉变不远了。
民夫在风雨当中全身湿透,沾染着一头一身的黄泥,奋力的扯拉着油布和绳索,只求将这些辎重车包裹个严实。
一阵大风袭来,一名站在辎重车上捆绑绳索的民夫正半弯着腰拉扯着绳索,被斜斜的大风猛地一推,站立不稳,一头栽下了辎重车,所幸临近地面的时候本能的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有立毙当场,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手臂咔嚓一声骨折断裂,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晕染在一大片的黄泥汤当中。
负责指挥的曲长和队率,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几条人命算得了什么,还不如辎重车上面的一带粮草宝贵。
营地之侧,一名似乎是伙夫什长模样的人愤怒的大声吼叫着,让手下去将一旁漏风漏雨的草棚破洞堵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很快灌进来的风雨不停的泼洒在燃起的火堆之上,纵然是伙夫一再努力维护,但是依旧无法和风雨抗衡,只能无力的看着狂风夹着雨水得意洋洋的将火焰扑灭,然后又灌了一锅一釜混杂了尘土的黄泥水……
“这可咋办啊?”一名伙夫呆呆的看着锅釜之内的半生不熟的黄泥野菜杂粮汤说道。原本渭水就不是很清澈,但是多少还能接受,但是现在风雨将周边的风沙尘土全数卷进了锅釜当中,倒了么,绝对是浪费,但是吃么,也没熟。
火都被浇熄了。
“他娘的!还能咋办,就这样了!”伙夫队率大声吼道,“老天不赏脸,有啥办法?他娘的,早说调些油布过来盖一盖,他娘的就是不给!好,现在就这样了,爱吃不吃,爱咋咋的!”
反正后营伙夫也只是给一般的中低层的兵卒做饭的,至于那些高级的军官,自然有他们的小灶,是不会吃这样的黄泥汤的。
至于那些民夫,连这样的黄泥汤都没份,一项都是几个人凑在一起,自行去泛黄的渭水旁打水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