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 !辽东久旱,不止汉人盼雨,女真人同样也渴望老天爷降下一场大雨。
身为汗王,奴尔哈赤和汉人的官员一样向上天祈雨。他在抚顺关筑起祭坛,奉上牛羊牲口,部落里的几个大萨满在祭坛下跳了三天。
最后,奴尔哈赤亲自上马,按照女真人特有的习俗脱去上衣,赤条条的在萨满的引领下跳起了求雨舞。
他的心很诚,可惜,上天没能被这位汗王感动,这雨始终没能落下来。
半个月过去,奴尔哈赤已经对求雨失去了耐心,他现在也很烦。
沈阳的李成梁派人通知他,让他暂时不要回黑图阿拉,因为朝廷的使者正向抚顺关赶来。
可那个使者却一直没有出现,黑图阿拉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这个汗王回去处理,就这么耗在抚顺关如何能行。
不说乌拉和叶赫那两个心腹大患没解决,就是科尔沁的事,也必须他这个汗王亲自出面。
有传闻说乌拉的布占泰已经和科尔沁的人暗中结盟,准备攻打建州所属的虎尔哈路。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建州将再次迎来一场大战。
布占泰这个女婿可真让奴尔哈赤来火的很,当年九部之战后,他为了拉拢乌拉部,没有处决被俘的布占泰,反而恩养他在帐下,并且和舒尔哈齐分别将四女和长女穆库什、额实泰嫁给布占泰为妻。
十三年前,得知乌拉贝勒满泰被部下所杀,奴尔哈赤立即派兵护送布占泰回乌拉继位。
在奴尔哈赤的建州军队帮助下,布占泰先后击败与其争位的叔侄,成功成为乌拉贝勒。为了感谢建州对他的帮助,布占泰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舒尔哈齐。
八年前,布占泰又将其兄满泰之女、十二岁的阿巴亥嫁给了大了她足足三十一岁的奴尔哈赤。四年前,阿巴亥为奴尔哈赤产下一子,取名阿济格。
既是女婿,又是妹夫,还是大舅哥,布占泰和奴尔哈赤的关系可是错缩复杂的很。
可以说,布占泰能重新在乌拉立足,完全是靠的他的丈人奴尔哈赤。可这家伙却鬼迷心窍被叶赫东哥所迷,竟然派其叔博克多率军一万多攻打建州。
双方在乌碣岩大战,乌拉军惨败,奴尔哈赤二子代善阵斩博克多父子,此战,共斩杀乌拉军三千余,缴获马匹五千余,获甲三甲余。
此战之后,布占泰和奴尔哈赤算是彻底决裂了。奴尔哈赤去年就想起兵彻底解决掉乌拉部,可舒尔哈齐却不愿意,结果两兄弟很快反目,以舒尔哈齐正白旗军权被夺,本人领着余众迁至黑扯木告终。
现在舒尔哈齐在黑扯木想要自立,布占泰那里又和科尔沁蒙古勾结,叶赫部又不断小动作,朝鲜人也不断对他施压,李成梁那里对自己又起了戒心,不再像从前一样无条件支持。
所有的事情,都让奴尔哈赤觉得今年特别的不顺。
这一次据兵抚顺关讨款,李成梁派来的使者言辞让奴尔哈赤很不中听,似乎他奴尔哈赤真是李成梁一条狗,挥之就要来,斥之就要去。
自十三幅甲起兵到现在,整整三十多年,奴尔哈赤还没有过这种愤怒。但他知道,他有再大的怒火都要憋着,因为,那个老家伙实在是太可怕。
再者,赶走高淮对建州也有好处,要不然让那太监再乱来下去,建州迟早也要被他逼反。
所以,他答应了李成梁的要求,带着部下来到抚顺关,做足了文章。
只是,这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甘心在抚顺关如颗棋子一样,被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家伙摆布。
对明朝,奴尔哈赤是有切肤之恨的,但是,奴尔哈赤还不敢公然对明朝不敬。
他固然怕李成梁,但同样也怕李成梁背后站着的明朝。
那是只猛虎,一只睡着了也会让人害怕的猛虎。
没能彻底统一女真前,没能将身边的隐患都消除前,他是不会招惹那只猛虎的。
至于李成梁,奴尔哈赤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表现的再恭顺些,反正这个老家伙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甚至,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答应李成梁早在十年前就提出的那桩事——替他攻打朝鲜,然后让他李成梁和当年的李成桂一样,成为朝鲜的王。
不过,这件事李成梁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提,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或许,那个老家伙也意识到一点,不断崛起的建州已经变的不可控。倘若奴尔哈赤有能力消灭朝鲜,那是不是还会对他俯首听命呢。
奴尔哈赤相信,自己对李成梁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眼下李成梁不会对他如何。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统一女真。
对科尔沁人有必要敲打了,奴尔哈赤考虑是不是让长子、广略贝勒禇英带兵征讨科尔沁。
禇英现在已是自己的继承人,只是他和何和理、额亦都他们似乎不和,跟一些兄弟感情也不是太好,这个颇让奴尔哈赤烦燥,也为之忧虑。
但是不让禇英去,自己又分不了身,又能派谁呢?
奴尔哈赤坐在帐中,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外面,突然有军士欢呼起来。
下雨了。
奴尔哈赤掀起帐帘,一阵冷风吹过,带来无数雨珠溅落在他身上。
士兵们都在欢呼,说是大汗的诚心感到了上苍,使得上苍终于降下雨水。
费扬古激动的跪在地上,捧起奴尔哈赤的右手,动情的吻着。
虽说距离自己祈雨已经过了半个月,但这场雨终究来了。
奴尔哈赤也很高兴,他喜欢听儿郎们欢呼他这个大汗是上苍之子。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一场大雨瓢泼而下,令得四野天地白茫茫一片,也令温度急剧下降。
抚顺关只是从前明军的一座关城,早已废弃,数千建州精兵驻扎在这里,不免有些辛苦。
夜已经很深,奴尔哈赤坐在大帐中,毫无睡意,他一桩桩的听取费扬古等将领的禀报,直到确认所有儿郎都能有遮雨之地住着,才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何,在听取禀报时,奴尔哈赤感觉眼前总是晃动着舒尔哈齐的身影,心也隐隐有些发慌。
心神不定的奴尔哈赤迈步出帐,长风裹着雨水浩浩吹来,似是女人的呜咽悲号。
亲兵为他撑起了雨伞,奴尔哈赤眺望着黑扯木方向,似乎,那里发生了什么。
“阿玛!”
漆黑的夜雨中,一声熟悉的叫唤传入奴尔哈赤的耳畔。
是代善!
他不是在黑图阿拉的么,为何来到了这里?
奴尔哈赤急步上前,泥泞的地上,代善和几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玛,三叔派人去明朝告发阿玛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