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 !午饭前,巴达西抽空带着吉日嘎拉,面见李自成,两人当面表态:全力支持天命汗直接接管察哈尔部,察哈尔部在大草滩的骑兵,将直接归天命汗亲自掌管。
李自成允诺他们,直接接管察哈尔部之后,不但重用两人,还会让察哈尔部不断壮大,前提是他们必须绝对听从自己的安排。
两人俯首听命,坚决支持李自成的一切决定,他们还将联络城内其余的勇士,共同为天命汗效力。
午饭后,李自成先是单独约见了娜木钟,亲口告诉她: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人已经听命于他,让她用可能的方式,尽量拉拢其余的福晋。
娜木钟能做到什么,李自成并不关心,自己大军在握,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位猛将已经归顺,还担心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福晋不成?她们虽然掌管着各自的部落,但只是各个部落名以上的头人,没有林丹汗的授权,她们根本无权指挥骑兵。
林丹汗是染天花过世的,按照蒙古人的习惯,尸体必须火化,在李自成的鼓动下,巴达西、吉日嘎拉以防备传染为由,当日下午便将尸体火化了,葬在城南的嘎子山半山腰。
墓葬挖得很深,地面上却没有留下土坡,这是为了防盗,参与埋葬的这些人虽然知道墓葬的大致地点,但数十年之后,他们终将老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林丹汗墓葬的确切位置。
依照蒙古人的习俗,当日晚间,林丹汗的八大福晋、二妹泰松公主,以及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两个女儿阿纳日和淑济,还要为林丹汗守灵半夜,地点就在林丹汗原先的卧房中,林丹已经被安葬,他们只能对着林丹汗的画像寄托哀思了。
卧房内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先用柴薪烧过,再用石灰消毒,虽然有一些刺鼻的气味,但不会有传染疾病的危险。
福晋们或坐或卧,亦有倚靠在躺椅上,泰松公主独自托着腮,脸上泪迹未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已经十四岁,快要是成年人了,但他独自靠在一把椅子上发呆,根本没有与众人说话的打算,他娘苏泰福晋对着他翻白眼,他却是视而不见。
四福晋芭德玛的女儿阿纳日,大福晋娜木钟的养女淑济,都是倚在各自额吉(母亲)的怀中,她们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阿布(父亲)汗突然离去,她们并没有什么感觉,一向随额吉过日子,与阿布比较生疏,见卧房中的气氛十分诡异,她们也不敢与他人说话。
苏泰福晋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沉默不语,恨他不争气,不会主动向福晋们讨巧,心中一直在思量,磨叽到了亥时,眼看着守灵就要结束,再不说话,今日便没有机会了,她恬着脸对身边的斯琴图福:“二福晋,额哲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一向与你最亲。”
斯琴图笑笑,她要是承认了,可是将房中一大片女人都得罪了,“三福晋可别这么说,额哲这孩子,是我们大家共同看着长大的,他是大汗唯一的儿子,谁不会宠着他?”
苏泰见斯琴图一脸笑意,估计她不会明着反对额哲继承汗位,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一向比较亲近,总比外人继承好些。
她心中稍定,决定再接再厉,便冲着右边的泰松公主道:“二公主,额哲可是你的嫡亲侄儿,大汗已经升天,额哲是大汗唯一的血脉,你是察哈尔部的公主,总该说句话呀……”
泰松公主的心里,还是倾向由额哲继承汗位,不过,她是公主,外嫁过的女人,只是丈夫死了,才回到哥哥林丹汗的身边,让她出言支持额哲,似乎有些过分,遂淡淡笑道:“额哲继位乃是大事,还是问问大福晋吧!”
苏泰这才注意到,娜木钟端坐在木椅上,闭了双目,如老僧入定般,似乎对额哲继位的事,根本不上心,她心中一沉,但泰松公主已经说了,她不得不征求娜木钟的意见,便小心道:“依大福晋看,额哲能不能继位?”
娜木钟虽然年轻,但身份上是大福晋,地位自然比其余的福晋高一些,闻言缓缓睁开双目,悠悠地道:“何人继承汗位,你们问过天命汗吗?”
苏泰一时呆住了,她想过找娜木钟,找其余的福晋们,甚至也想过找巴达西、吉日嘎拉,已经远在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唯独没有想过李自成。
李自成被大汗尊称为天命汗,在察哈尔部的牧民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大汗身前就是相信了李自成,才皈依了天主教。
更为重要的是,李自成的手中,掌握着天命军,那是一支比女真人更可怕的军队,连部落中的勇士们,也是望而生畏。
察哈尔部现在已经听命于天命都督府,新汗继位的事,的确要要征求李自成的意见,甚至可以说,李自成为大汗指定继承人,也不算过分。
苏泰一时疏忽,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人物给忘了,她的心中也是后悔,但话已出口,如果再要退缩,就是向各位福晋们认错了,那是打自己的耳光。
她红着脸,却是不肯向娜木钟屈服,“天命汗又不是我们蒙古人,为啥要听他的?”又向在场的福晋们拉票,希望她们能支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承汗位。
五福晋苏巴海、六福晋乌云娜,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投向娜木钟,然后低头不语。
娜木钟知道,自己是大福晋,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正是发挥影响力的时候,虽然无法保证李自成亲自接管察哈尔部,至少不能让大家形成共识,支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上位。
她睨了眼苏泰,道:“当初在卡当城,蒙古人粮草告馨,部众就快饿肚子,三福晋为何不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三福晋有没有吃过汉人送来的粮食,用过汉人的物事?有没有用皮毛交换汉人的银钱?”
“你……”苏泰一时语塞,只用手指着娜木钟,被娜木钟把眼一瞪,忙收回右手,连那骂人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娜木钟却是得理不饶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三福晋都要做了,你让众位姐妹们如何相信你?”
“谁过河拆桥了?”苏泰为了儿子,已经豁出去了,“大汗尊李自成为天命军,还不是你一直在大汗面前鼓捣?否则,蒙古人好好的信奉佛教,怎会改奉天主?”
“是呀,我们蒙古人向来一言九鼎,又何来改奉一说?”四福晋芭德玛一向看不惯大汗宠信娜木钟,此时大汗已经升天,再没有谁护着她了,她这个大福晋,已是到头了,还不是和自己一样,等着被新汗继承?
现在看来,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承汗位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早些向他和苏泰示好,没准将来的地位会超过娜木钟也说不定,看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懦弱的样子,与大汗的口味定然有些不一样!
“我们蒙古人,自成吉思汗以来,一向信奉长生天,后来改奉佛祖,当时四福晋为何不去问问大汗?最近改奉天主,也是大汗的意思,大汗在世,四福晋为何不去问问?”娜木钟面沉似水,漂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光,“在新汗继位之前,我还是大福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芭德玛一向畏惧娜木钟,没办法,大汗信任谁,谁的权势就打,福晋们虽然都有自己的直系部属,但归根到底,部属都是大汗的人,大汗可以给她们部属,也随时可以收回她们的指挥权。
见娜木钟着恼,芭德玛顿时就蔫了,忙低下脑袋不敢回声。
七福晋俄尔哲图、八福晋苔丝娜赶紧劝慰娜木钟消消气,别跟芭德玛一般见识。
泰松公主见双方闹得有些僵,忙道:“今日是为大汗守灵,新汗的事,不妨明日再议,这几日时间,大家都十分劳累,一会时间到了,还早些回去休息吧!”
“二公主说得是!”娜木钟点点头,“到时候还得问问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位都尉。”
苏泰是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生母,全力支持他上位,名正言顺,娜木钟虽然阻止,但并没有推选出自己的候选人,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候选人。
两人的争斗暂时平息了,娜木钟明着占据上风,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是正宗的黄金家族的血脉,又是大汗唯一的儿子,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支持他,苏泰并不担心,睨了娜木钟一眼,然后坐到木椅上,闭上双目,心中盼着守灵结束,赶紧趁夜去拉拢军官们,只要手中有军队,娜木钟这个过气的大福晋,还能闹出什么名堂?
此时已是子时,按照习俗,守灵的时间已经结束,众人起身,活动着酸麻的身子,正待离去,门却是“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巴达西、吉日嘎拉二人并肩立在门口左右两侧,齐声道:“新汗的事,我们注意已定,支持天命汗接管察哈尔部!”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罗布桑,以及一批粗壮的汉子,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苏泰顿时心中冰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是都是察哈尔部最高级的军官们,甚至还包括她嫡系的哈纳土门部!
难道李自成已经控制了整个大草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草滩那么大,李自成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士兵,蒙古的勇士们,绝对不会向卑鄙的汉人屈服!
苏泰长长吐出一口气,勉强打理好自己的心情,却是将胸脯一挺,冲着门口的将军们大声呵斥道:“大汗尸骨未寒,你们就想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