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 !娜木钟见众人都是下跪,只得随着闭上双目跪了,直到有人叫她起身。
她睁眼一看,原来众人都已经起身,不少人还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已经认出她不是汉人似的。
娜木钟虽然不是神的儿女,但她估计,刚才定是什么祈祷仪式,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了天主的信徒?
就在她呆愣之时,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却是端出一个小木盒,来到众信徒面前,向每人发放一个鸡蛋,还有一些糖果。
娜木钟虽不是正式信徒,也是派发了一份礼物,她讪讪笑道:“这些为何?难道进入教堂的都会得到鸡蛋和糖果?”
一个脸上满是皱褶的老妇人,用她脏兮兮的手掌拍了拍娜木钟的后背,“傻丫头,这不是普通的鸡蛋和糖果,而是神的果实!”
“神的果实?”娜木钟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心,这不就是普通的糖果吗?西宁的市集上,满大街都是……
“就是天主赐予的果实,他的儿女吃了,是不会生病的……”
真有这么灵验吗?娜木钟不太相信,但她忽地一惊:那个卑鄙无耻的人不是说过,天主给西宁恩赐了许多新奇的物事,今日自己随意进入教堂,就发现天主在派发糖果……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简直惊呆了,如果天主真的如此法力无边,照佛着他的子民,那佛祖……难怪大汗改奉佛祖之后,在草原上的地位每况愈下,直至被皇太极赶出漠南……
娜木钟一时发愣,在教堂内待得久了,留在外面的两名侍卫急了,他们担心娜木钟在教堂内出事,便挥舞着拳脚冲入教堂,一边用蒙语大声叫唤。
原本准备回去的众人,听到蒙语,顿时横眉怒目,只是这两名护卫都是满脸胡须,身体又是极为壮实,身边还挂着弯刀,他们不敢造次。
但在他们眼中,连带着娜木钟也是不受欢迎的人,就差将她轰出教堂了。
娜木钟看众人脸色都是不善,忙娇斥一声,将两名护卫的气焰压制下去,又向众人陪着笑脸,“他们是武人,大家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金发碧眼的男子也道:“既然入了教堂,不管汉人、蒙人,都是神的儿女……”
聚集的汉人这才缓缓散去,娜木钟向那金发碧眼的男子微微一笑,以示感谢,回头却瞪了两名侍卫一眼,急匆匆回去了。
从此以后,娜木钟几乎每日上午都要去教堂,下午教堂不做弥散,她才会偶尔去市集上走走。
为了能听懂牧师传教的内容,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驿馆中苦学汉话,甚至还认识了一些简单的汉字。
去得次数多了,娜木钟便遍撇下护卫,常常独自去教堂,偶尔与教堂的牧师闲谈几句,自然就熟悉了,知道他叫安格,原本的名字叫安格里塔,来自遥远的神圣罗马国人,因仰慕汉人的文化,便来到大明传教。
这一日,娜木钟待众人散去后,主动和安格攀谈起来,想要问问天主是否会眷顾蒙古人,能不能赏赐蒙古人一些新奇的物事。没想到安格的话,让娜木钟十分吃惊:李自成不仅是天命军的大都督,也是天主教在东方的教皇,在整个大明,甚至整个东方,李自成是唯一能与天主说话的人。
“难怪天主赏赐了天命军许多新奇的物事,这个自私自利的人,就知道求着天主赏赐汉人,哼!”
娜木钟的鼻子里喷出一丝冷气,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得责问他,大汗和蒙古人已经归顺了天命军,为何不让天主眷顾蒙古人?
想到这儿,她心内忽地一惊,上次在宴席上当众骂了他,惹得他要做蒙古人的最高大汗,大汗尚未同意,难怪他不肯真心实意帮助蒙古人。
这个卑鄙无耻的人!
他一定是以此来要挟蒙古人。
娜木钟在心中将李自成骂了三四遍,方才悻悻地回到驿馆。
她原本想要和大汗商量一下李自成的事,谁知道大汗宿醉未醒,气得她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木架,都快午时了……大汗还是在睡觉,这不成了汉人所说的猪吗?
娜木钟独自吃了饭,便窝在房中,想要认识几个汉字,无奈心绪不宁,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便离开馆驿,信步走了出去。
西宁的集市虽然热闹,但并没有什么不法之徒,即便年轻的女人孤身行走,也不会被人尾随,最多就是回头率高点,别人多看你两眼。
娜木钟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并没有带上护卫,那些人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看出是蒙古人!
她原本是要去东北方的市集,没想到脑子发晕,不知不觉转到西北方的天命都督府,直至看到匾额的大字,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我这是怎么了?”娜木钟摇着头笑笑,“也许是让大汗气的……”
她忽地动了心思,既然已经来到天命都督府,何不进去看看,那个自私自利的人,究竟在做什么,这么些日子,为何不肯见大汗?
娜木钟轻扭腰肢,想要直接前行,进入天命都督府,没想到值守的士兵,却是不识风情,根本不卖他的帐,竟是双手张开,生生将她拦下了。
娜木钟气极,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蛋,怒道:“知道我是谁吗?”
那士兵只是看了娜木钟一眼,面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认识你不认识你都是一样,没有大都督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若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敢闯大都督府,我直接就将你拿下了,还不快去……”
娜木钟原本只是随意逛逛,但士兵的拒绝,让她动了真怒,便从衣袖中掏出李自成给的绿牌,伸到士兵的眼前,“看好了,有这个绿牌,能不能进?”
“绿牌?”那士兵轻蔑地冷笑,“有了绿牌就是天主了?这个绿牌,虽然可以在天命军的属地上通行,但军事要地、大都督府等,你还是不能进去!”
娜木钟呆了一呆,一时无语,却在心中骂道:果然是卑鄙无耻的人,原来给的是绿牌,显然是不信任大汗与我……
士兵见娜木钟还是赖着不肯走,又道:“你能得到绿牌,一定和大都督府有些亲缘,我也不为难你,快快走开便是!”还有什么亲缘,原来这个虚情假意的人,一直在骗我!娜木钟原本是无聊,加上心事重重走错了道路,此刻听士兵说,她手中的绿牌无法进入大都督府与军事要地,更想去天命军的军事要地看看,究竟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
她冲着那士兵喝道:“你去告诉你们大都督,就说娜木钟要见他!”
“娜木钟?你是娜木钟?林丹汗的大福晋?”士兵的身子越来越弓得像是大虾,绕着娜木钟整整转了两圈,方才停下脚步,眼睛几乎伸到娜木钟的鼻子底下。
娜木钟闭上双目,昂起迷人的脸蛋,一副“让你看个够”的模样。
那士兵终于看够了,这才站直身子,冲着娜木钟微微一笑,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大福晋通传!”又向另外一侧的士兵交代几句,然后起身向中衙跑去。
不过一袋烟的时间,那士兵又回来了,“大都督说了……大都督忙于公务,至少要三日之后,才有时间接见大福晋!”
明明就在大都督府,却不肯见上一面!娜木钟恨得银牙直咬,但在这样一名士兵面前,她几乎生不出怒气。
“大都督说了,如果大福晋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通传!”
“什么事?”娜木钟思索片刻,想到那士兵刚才的话,便板着脸气呼呼地道:“我要一张能去任何地方的红牌!”
“大福晋稍等,我这就去知会大都督,大都督能否同意,就看你的造化了。”
不消片刻,那士兵又跑回来,“大都督说了,军事重地,大福晋实在不易参观,不过……”
“不过什么……”娜木钟发觉自己应答太快,几乎失了身份,但话一出口,已经无法收回,遂瞪了那士兵一眼,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谁叫他说话吞吞吐吐?
“大都督说了,如果大福晋想要参观火器局,小人可以拿着红牌,送大福晋过去看看,只是……大福晋不要眼红……”
“除了‘大都督说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娜木钟气极,抬步便走,见那士兵没有跟上来,遂斥责道:“还不前面带路?”
“啊……是……”那士兵咕噜着,“我还以为大福晋不去参观火器局……火器局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城外的山中看看美景,现在正是深秋,漫山都是……”
“要你管?”娜木钟迈开双腿,一阵风似的向前走去,害得那士兵赶紧小跑着赶上去,点头哈腰给娜木钟引路。
火器局的大门口,在门房值守的陈三娃、苏子又是拦住去路,幸好跟随娜木钟的士兵,身上备了红牌,不过,红牌只有一张,娜木钟可以进,但那士兵却不可进。
娜木钟独自入了火器局,正在忙碌的工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她不仅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场面,还有大量的西宁步枪,还有大型与小型极为轻便的火炮,还有数十斤的火药包……
特别是这小型的火炮,若是与西宁步枪配合使用,用于对付骑兵……娜木钟的心中生出一丝冷汗,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为何要让我来火器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