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 !何小米正在向李自成汇报水果楼的状况,本来一切正常,没想到李自成突然轻哼一声,面色凝重,眼含怒火,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正在思量,却见李自成已经放下手中的急件,低声喝道:“立即传李百户来见!”
“是,大人!”何小米这才明白,肯定是急件上出了什么问题,二话不说,转身出了书房。
李过正在晚饭,听到李自成急招,立即放下碗箸,小跑着来到官衙。
李自成正对着急件皱着眉头,见了李过,也不言语,只是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对面的椅子,示意他自行就坐。
李过见李自成正在苦苦思索,他不敢打扰,只是在对面落了座,捧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两口。
约莫一袋烟的功夫,李自成将急件一收,缓声道:“双喜,士兵们训练的怎么样了?骑术如何?”
“大人,士兵们都能纵马奔驰了,就是上战场,也没问题,”李过眉头动了动,“大人,是不是有作战任务?打谁,蒙古人吗?”
“蒙古人都躲到他娘的肚子里了,哪里还能找得着蒙古人?”李自成微微一笑,“倒是几个土人作怪!”
“土人?”李过不明白,土人一向臣服,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发生兵变之事,“大人,难道土人发生骚乱!”
李自成将桌上的急件递过去,“双喜,自己看看!”
李过接过急件,尚未看完,便一拳捶在方桌上,“这些鸟土人,还能反了不成?”
“双喜,稍安勿躁!”李自成知道李过的毛躁性子,叉手舞脚惯了,警告道:“先看完再说!”
李过重新拾起急件,耐着性子看完,“大人,要对土人动手吗?我的属下随时待命!”
“要不要动手,看情形了,但必须将土人的气势压下去,否则他们以后有得闹事!”李自成继续道:“立即回去,准备干粮和清水,明日卯时三刻早餐,辰时开始渡河。”
李过离开后,李自成又将整件事在脑海中过了两遍,这才沉沉睡去。
卯时三刻,李过营中的士兵开始躁动起来,只有百余士兵,谈不上混乱,火兵已经将饭食准备完毕,每人一份,排着队领取。
与此同时,亲兵们在后衙吃着早点,李自成独占一桌,何小米却是来报:“大人,船只已经准备好,一共十二艘小船,每艘小船可装运四人四马,来回三趟可以装运完毕!”
“码头选好了吗?”
“回大人,湟水南岸原本就修建了简易码头,北岸虽然没有码头,但船只可以从北川逆流而上,两里外有一处滩涂,可以做为临时码头!”
“嗯,那就好,小米,你也吃些早点,上午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是,大人!”何小米也不客道,伸手从桌上取下一个馒头,大咬一口,又给自己斟了杯清茶。
辰时正,士兵们都集中到西宁城北,那里是湟水南岸的昭关码头,十二艘小船已经在码头上等待,但码头太小,这些船只不能同时启用,每次最多只有四艘船只可以装载士兵。 李过的士兵已经在码头上排成四列长队,人马交杂在一起,李自成带着亲兵在队尾殿后。
第一批次的十二艘小船,可以运送四十八人次,李过抢在前面上了最先载人的那四艘小船。
李自成远远笑骂道:“这个李过,已经是百户官了,还是游侠的性子!”但士兵们登陆之后,需要军官指挥,也就没有阻止他。
载着李过的四艘小船缓缓离了码头,也不停留,直接奔对岸而去,原先停留在码头侧面的小船便移到码头中央,方便士兵们上船。
李自成一会看看逐渐远去的小船,一会看看码头上正有条不紊登船的士兵,心中有一种大军出征的感觉,不过,他此次出动的军队,不过百余人,距离真正的“大军”,还差得远。
最先离开码头的那四艘船只,早已远离了昭关码头,渐渐只剩下数个小黑点,再合并为一个小点,直至消失在滚滚东流的浪涛中。
李自成心中咯噔一下,虽然明知道对岸并没有敌人,但士兵突然消失在视线,他还有些不适应,只能盼着那些船只快点回来。
他百无聊奈,只得将目光投向身后的西宁城,虽然入城有一些日子了,但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座自己拥有的第一座军城,更别说从外围去欣赏了。
高大的城墙几乎阻挡了城内的一切建筑,只有北城门上那五彩斑斓的城门楼,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华,就像是翩翩起舞、卖弄风情、招揽天下顾客的妙龄女子,与泥黑色城墙的稳重、厚实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小米突然兴奋得大叫起来,“大人,回来了,船只回来了!”
李自成顺着何小米的手指,向前一看,果然看到河面上有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在眨眼的当口,突然分裂成四个,他吓了一跳:“难道是分导式弹头?”随即自己就笑了,原来是那最先离开码头的四艘小船回来了。
“小米,这一个来回,需要多长时间?”
“大人,属下估算了一下,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不过,船只现在还没有靠岸,若是等到靠岸,恐怕还要一袋烟的时间!”
没有怀表,就无法知道准确的时间,要耽搁一个多时辰,不知道杜有恒急成什么样子,不过,急也没用,小船已经发挥了极限运载功能,总不能让士兵泅水而过,就是泅水,也未必赶得上小船的速度。
辰时末,李自成终于登上小船,这最后一批,人数已经不足,为了提高速度,所有的小船都行动起来,只是没有满载。
李自成与何小米,还有一名亲兵,三人三骑同乘一船。
离开岸边不过七八丈,上游忽地冲来一股潜流,船身剧烈摇晃,船首也被冲向下风头,老艄公没有强行让船只打横,而是顺着水势,让船首指向下游的右前方,这才稳住船身。
这样一来,小船的运行轨迹必然要划上一个半圆,凭空增加的许多路程,李自成这才明白,为何小船一个来回,用了如此多的时间。
小船渐渐入了河心,李自成原本想看看湟水烟波浩渺的样子,可惜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早已穿透水面上的迷雾,只有从上游冲下的水流,带起一阵阵薄薄的水雾,若有若无。
行至北川河口,已经是逆水向北行驶,但北川水面较窄,风浪小,水流速度又明显减慢,老艄公操控起小船,反而轻松了许多,小船也更加平稳,几乎是直线行驶。
北川河口并没有码头,小船行了大约两里,前方左岸出现一道宽阔的滩涂,几乎延伸到河心,在滩涂的河岸上,早已聚集了大批骑兵,李过此时正待在滩涂的最边缘,准备接应李自成登陆。
临近滩涂的时候,老艄公紧划几桨,“大人们坐好,老夫要加速了!”小船速度明显加快,直冲向滩涂。
船底撞上滩涂,船身猛地向上一翘,在滩涂上滑行了五六尺,方才停住,这时大半个船身嵌在滩涂上,小船纹丝不动。
李自成身子下蹲,想要降低重心,但小船上翘的时候,他还是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何小米大怒,“你个老儿,如何划的船?要找死呀?”又伸手扶起李自成,缓缓下了船。
老艄公被骂,不敢顶嘴,打躬作揖解释道:“小老儿不知道大人不惯小舟,实在该死,只是这样停舟十分稳当,人马下船也是便利多了。”
李自成推了推小舟,果是稳当,笑道:“小米,老人家做得对,这么稳当,战马下船的时候,便利多了!”
此时李过已经从滩涂上迎过来,“大人,渡河还算顺利吧?”
“顺利,顺利,”李自成快步上了河堤,见李过的士兵都上了战马,一个个严阵以待,“双喜,怎么样,兄弟们做好奔袭的准备了?”
“大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李过见李自成的亲兵还落在后面,遂道:“大人,要不属下先行,早一刻到达也是好的,大人稍稍休息片刻,兄弟们刚刚下了船,应该还有些头晕目眩。”
“不用了,我们一起走,”李自成回身对何小米道:“整军,立即出发。”
“是,大人!”何小米把手一招,翻身上马,后面的亲兵跃马、提僵,一气呵成,动作相当齐整,直把李过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无精打采的亲兵,只有何小米的一个手势,立即露出真容,看来,自己的属下,训练还远远不够。
李自成也是翻身上马,扫了士兵们一眼,只吐出两个字:“出发!”
“出发!”何小米大声重复着军令。
“哒哒哒……”北川西岸顿时现出数道奔流,马蹄扬起的灰尘直冲半空。
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应该接近五十里了,李过从前面传过话来:前面有一大群人,估计是杜有恒他们。
李自成催动战马,快速超越着身边的士兵,“小米,走,去前面看看!”
追上李过的时候,距离前面的人群,不过两三里了,李自成惊讶地发现,前面不是一群人,而是两群,似乎还发生了冲突,远远看到有一人被推倒在地,离得稍微远点,看不清那到底是谁的人。
“走,近前看看!”
李自成再次催动战马,加快速度,何小米、李过紧紧随在他的身边。
终于看得真切了,李自成顿时怒气冲天,刚才被推倒的那人,赫然便是他派来迁移百姓的杜有恒,此时他正躺在地上,脖子上还被架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