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 !不管什么时候,北方草原部族,向来都是中原帝国的大敌。
如果李破未曾领兵南下,那么这会一定会向云中伸伸爪子,最起码,应该恢复一下定襄郡,可如今情势不同,突厥王庭刚走,你就去把定襄郡占了……
好吧,李破觉着还是不要去刺激北边儿那个女人为好,女人抓狂起来……尤其还是一国之主,那后果可能比始毕可汗一怒南下还要严重的多。
实际上,李破回军以后,对北方的边患也就不是那么担心了,他主要是怕突厥部族内外勾连,将云内变成战场,大军只要回转,这种可能性也就不存在了。
只论外敌的话,北方边境其实要比黄河沿岸稳固的多。
从温氏府邸出来的时候,天已擦黑。
李破瞅了瞅天色,心里也是暗叹,日子不禁混啊,这一天过的很快嘛,而且就办了两件事,想想这两件事的内容,李破晃了晃脑袋,终于叹息了一声出来,他娘的,相当于什么事儿都没干。
也就是去给王氏吃了颗定心丸,然后又来给温彦博送了个大大的台阶,一来一回,就耗了一日时光。
本来还想巡视一下晋阳仓储,再把将军们陆续叫过来叮嘱一下。
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粮草储备一点都不能放松,吏员都是什么德行,李破清楚的很,你放松个一年半载,他们就敢钻进粮仓去当米虫,加上还有大族子弟们兴风作浪,就更不得了了。
军将那边儿也得盯着,出去打了一年仗,军中从上到下到底是怎样一个情绪,李破同样很清楚,在晋阳休整数日,别闹出什么大案子来才是真的。
是的,现在李破考虑的都是些琐碎事务,那些正经的大事却需召集众人一起商量,李破有意延后一些。
一个是给众人多点时间考量,他自己呢,也想稍微休息几天。
二来呢,他也要做些准备,等到和众人商量完了,就要把事情都定下来,因为今年在他看来,至关重要。
这应该是近几年来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必须加紧时间修明政治,不然等战事一起,就又要以战争为主导了。
而且他还想等一等裴世清的捷报,若是上党,长平两郡难克,策略上就还要变动一些……
满脑子官司的他回到总管府,随即命人招陈孝意,苏亶,薛万均等来见。
家里的事情要仔细过问一下了,毕竟离开了一载,大事上不会有什么遗漏,可家业越来越大,很多事情都得这些亲近之人报说,才能看得更为清楚。
总管府的吃食很不错,几个人到的都挺快。
酒菜摆上,边饮边谈,和昨晚的宴饮肯定不一样,没那么热烈,也不用李破先慷慨激昂几句,带动气氛,更不会交杯换盏,弄个杯盘狼藉。
几杯过后,苏亶就先说起了正事儿,和后来汇报工作其实差不多。
作为总管府的大管家,苏亶所说自然便跟钱粮有关,新币早已发了下去,效果很不错,就是新币制作的有点太过精美了,一些人家动了收藏的心思,一下把币值给抬高了一些,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总体而言,几个月下来,苏亶确定了铸造银币的可能性,民间接受的很快,尤其是一些商人,非常喜欢银币,因为银币更加轻巧,有助于商事。
其实冬天里,代银的名声就已经流传开来,因为银币是先行于代州的,于是也就成了代银。
这个称呼很不正统,就和大业白钱相似,官府肯定不能这么去叫,可起名这件事,还得李破亲自定夺,按照苏亶心里的想法,应该在其中加入王号最好。
这个苏亶没有明说,他才不会在此事上多嘴呢,温彦博,陈孝意,甚或是代州行军总管宇文歆都比他有资格提议此事,旁人嘛,还是不要去争那首议之功为好。
这是个很不错的开头,果然比书信往来更为仔细直观,苏亶也说了,如今银币不宜流通过多,应该适可而止,毕竟晋地还是太小了。
对于苏亶所言,李破非常满意,一个有头脑也很清醒的钱袋子,不愧是苏氏后人,长才之处,其他人还真就比不了。
接下来苏亶又说起了粮产的问题,苏亶大体上将这分为三部分,一个是代州,那边儿牛羊越来越是丰盈。
去年一场场战事打下来,牛羊消耗了不少,可还售卖了许多给北上的商人们,在雁门,马邑,牛羊买卖也越来越是兴盛,可以说,李破这些年抢劫突厥人的行动是大获成功。
许多代州牧户现在都很想让官府继续向北拓展草场,因为云内牧场现在比较拥挤了起来,养育的牛羊数量开始受到了限制。
当初元朗想要出兵云中,其实就是受到了这个的影响,战争的到来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抢夺生存空间罢了。
第二部分就是并州,并州北边儿去年是个丰年,战争对于农耕影响不大,又能免三年钱粮,人们的日子比代州的人们要好过的多。
南边儿就有些糟糕,其实不论并州南北,面临的都是一个问题,劳力缺乏。
大业末年的劳役对并州影响比较大,雪上加霜的是李渊从太原起兵南下的时候又征发了很多府兵,民壮。
造成的后果却要李破来承担了,和蒸蒸日上的代州相比,并州的土地更加肥沃,如今粮产却勉强只能跟代州持平,这无疑是件令人比较心塞的事情。
这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下去。
所以现在并州人想起前太原留守李渊来滋味儿比较复杂,一个呢,李渊在并州任上的时候,确实为并州人做了不少事情,没让乱纷纷的盗匪破坏大家的安宁。
可现在一瞅,李渊把并州祸害的也不比杨广轻嘛……
嗯,情形说不上有多好,却也不算坏,按照苏亶隐约流露出来的意思,没有西河郡的拖累,面子上应该能更好看些。
另外一部分就是河东诸郡,最糟糕的也是河东,今年河东的粮食肯定撑不到秋收,需要北边接济,至于接济多少,还要看诸郡的具体情形而定。
这无疑会拖累并代两州恢复元气的脚步,苏亶说这个的时候,心里也觉着有点古怪,自古至今,并代两州这样的边塞之地,从来都是伸手向南边儿要粮要人,没想到今天却反过来了。
这和去年一路打到绛郡时李破,以及王庆等人的估算明显有着偏差,那会儿大家都认为就绛郡,临汾等地所得粮草以及去岁河东诸郡秋收的情形来看,大致上能让河东的人们吃上一年饱饭,等到第二年秋收。
现在苏亶又是另外一番说辞,那当然是居中统筹的苏亶的话更为可信了。
也就是说,今年一年还得稍稍勒紧腰带,还得看看今年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不然的话,闹个什么旱灾啊之类的,也许近两年来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呢。
苏亶最后总结了一下,觉着今年各处粮仓应该会空一些下来,可百姓之家都能缓上一口气,等到并代两州陆续开始缴纳税赋,情形会迅速好转。
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一年到两年为期,中间或者以后再要用兵,时间还要延长开来。
有苏亶这样精于统筹的人在,李破确实省事不少。
当然了,对于苏亶来说也足够幸运,不像旁人那里,有着乱七八糟的众多掣肘,又有着李破的鼎力支持,做起事来往往有事半功倍之效。
这也是李破一直在剥夺军将们对一些方面的话语权的努力在起着作用,他几乎从不跟军中将领们商议民生等问题,久而久之,将领们对这些也就不感兴趣了,没了乱纷纷的声音,于是文臣们也就压力巨减。
像窦建德,王世充,甚或是李渊那里,有功将领们不但要争功,而且对人事任免,粮草分配,以及人力物力的征用吵的沸反盈天,而因为身有军功,话语权还很大,这样一来,对于战乱过后恢复民生的进程可谓是影响巨大。
将军们的思路本就和文臣不一样,再加上战事延绵,以及文武混成的制度,所以,北方其他诸侯那里,恢复起来都是磕磕绊绊,甚至王世充空有洛阳城中一班文臣武将,却最终弄成了以战养战的模式。
远不如李破治下这样杂音疏少,各人做起事来,也就专注的多,产生的效果自然也就和其他人治下不可同日耳语了。
李破对苏亶做出的努力很满意,待其说完,便举杯相敬道:“元宰与我年纪相仿,却有大才在身,有元宰在侧,哈哈,今后咱们肯定不用再饿肚皮了……”
玩笑一出,陈孝意抚须而笑,薛万彻也咧开了嘴巴,苏亶起身相谢。
三个人心思都够用,李破话里的意味很明确,苏亶最大的优势不在于其才干,而在于他的年纪,只要没病没灾,跟随在这位身边,将来前程定会在其他两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