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诱芷 !徐老夫人喊了惋芷到跟前,把信给她。
惋芷拿着信,双眼亮晶晶的,然后将它小心的塞到了袖子里。
徐老夫人一怔,奇怪道:“你怎么不看。”
“媳妇先将晚饭打点好。”惋芷抿嘴笑着说道,朝她福了一礼又回到西次间。
那么些人盯着她,她哪里好意思看,收到信就知他平安到达落脚的地方,早些晚些不都一样。
徐老夫人看着她的身影心思一转,脸上升起了笑意,将手边的信拆开让大丫鬟茉莉读给她听。
厅堂朗朗的读信声就传到西次间。
内容很简洁,徐禹谦要徐老夫人保重身子,他一切都好,已到达地方着手忙碌,末了还有说惋芷有做不好的地方要她老人家多担待。小姑娘性子腼腆,比她后院的鹿儿还不经吓。
徐老夫人再也没忍住笑出声,传到侧耳偷听的惋芷那,羞得她满脸通红,手揪着帕子泄愤。
徐禹谦怎么会跟婆婆说这个!
还被大声念了出来,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
承恩侯听了也跟着笑道:“四弟也就只在您面前这样,把温文儒雅都丢开光哄您开心,四弟妹哪就是他说的性子。”
江氏在一边狠狠皱眉。
自己的丈夫也是个心宽的,当初选的儿媳妇成了弟妹,他还能这样坦然,他心里就一点也不怪小叔不尊重他?!何况他又知道宋惋芷是什么样的性子了!
“他肯定不知道我会让人念信,回来得恼了我。我这还平白做了回坏人咯。”徐老夫人笑得泪都出来了,视线往西次间看去。
惋芷站里边真是恨不得找地钻,却也没有怨徐老夫人的。
老人家让念信初心还是为了自己,知道方才是她害羞没敢看信,怕她着急安她的心。
说来说去,错的还是四爷,哪里就有成天把她当小动物的!
厅堂间欢声笑语,连小辈们都少了分拘束,徐茹婧更是顺着自己父亲的话说四婶娘是最大方温婉不过的人,她要为她抱屈。
江氏险些被父女要气得翻白眼。
徐老夫人却更开怀了。
满厅的笑声,落在徐光霁耳中恍然不觉,他只垂头看手中的玉佩,想着母亲昨日说的话,眸光明暗不定。
用过饭,徐老夫人又提到惋芷泡茶的泉水,要承恩侯夫妻也试试。
带到颐鹤院的那一坛泉水已经用完,惋芷就出了厅堂让立在庑廊下的玉桂回去再取。
庑廊下一排红色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打转,院墙边的几株红梅花朵稀梳,已经有败落之势,在夜色中更显萧瑟。
惋芷不觉的被吸引了视线,站那看了一会,因那凋零的美心中也生了些许唏嘘。又联想到死在花轿上的自己,如若没有再重活这一世,她也就跟这梅花一样最终化作尘泥无人再忆起曾经灿烂。
一阵夜风起,抚过她激得她打了个颤猛然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臂似乎感觉到有些冷,就转了身准备到茶房等着。
哪知回头身后有着个黑影,无声无息立在那。
她吓险些叫了出来,退后几步。
徐光霁从背光处走了出来,俊朗的面容上冷若冰霜,双眸死死盯着她。
“你…”看清来人,她再次后退腿却碰到美人靠,只得停住——没法再退了。
徐光霁沉着脸,已然往前逼近。
她有些心惊,紧张的扫了眼四周。这里是拐角处,离茶房有一段距离,丫鬟们又都在正厅伺候,正厅里的人也根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徐光霁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又是过来要做什么?!
惋芷想着心跳剧烈,见两人就只离一步距离,忙往则边一箭步跨出去,又远离他。
“世子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她警惕的盯着停顿住的徐光霁,质问着,却不敢大声。
徐光霁唇边勾了抹笑,冷冷清清的,又抬脚往前。“不过是想问你个问题,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这声音落在他耳中丁点威胁力也没有。
“你站住!”惋芷觉得他是疯了,有什么问题不能当着人前问,他要在这堵她。
然而,对方充耳不闻,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徐光霁幽幽开口道:“宋惋芷,我若高中,你会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他的动作上,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说话或是说什么,只踉跄往后退,一步再一步。
徐光霁见她避自己如蛇蝎,以前带着柔情怯怯的眼眸只余恐慌警惕,心中猛然就窜起了无名火,想拉住她不让躲也同时间真的把手伸向她。
惋芷被他的动作真要吓得魂都没有了,他怎么敢对她动手动脚,心念间连犹豫都没有抬手就狠狠落下,打偏那伸来的大掌。
徐光霁哼了一声,手背传来火辣辣疼,他的手也就缩了回来。
她见他停住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憋着劲抬脚就往前冲。
他正诧异她的反抗,未留神真被她撞得退一步,让她从缝隙间像只鱼儿一样溜走。
看着急急走到亮堂处停下来的惋芷,徐光霁才反应过来,旋即低头去看右手背,三道鲜红的抓痕在昏暗灯影下竟异常明显。他皱起了眉,再抬头,已不见了惋芷身影。
神色慌张的惋芷回到茶房,小丫鬟们被她吓一跳,可见她脸色不好都没敢吱声,有个机灵的就先给她上了茶水。
明亮的光线,身边有了人,惋芷那颗惊魂不定的心才稍安。
她接过茶水坐了下来,一口气喝得见底,惶惶想着,徐光霁究竟又是在发什么疯?
搁下茶碗,湿透粘腻在肌肤上的中衣又提醒着她徐光霁举动有多骇人,脑海里倏地蹦出他刚才的问话。
他居然问他若高中了,她会不会后悔?
他高中了,她为什么要后悔?他就是现在一跃成了内阁首辅又与她何干?
上回拦住她莫名奇妙问她嫁给了四爷是不是很得意,今儿还险些就对她动手,这人真得了失心疯不成?
他将她比喻得连花泥都不是,两人也明明白白的划清界线,偏还要一而再的为难她!
惋芷想得气闷,又后怕不已。
徐光霁太危险,以后她不管去哪儿都不能落单一人!
紧张慌乱的惋芷,直到泡好茶她神色才恢复如常,重新整了整衣裳,她带着小丫鬟回到厅堂。
里面仍欢声笑语,她一眼就扫到已坐回原位表情淡漠的徐光霁。
惋芷眉心还是止不住跳了一下,旋即又目不斜视带着如常的微笑给婆婆上茶,又亲自端了给承恩侯与江氏。小丫鬟们则给其他人上茶。
别有滋味的茶香又得一翻称赞,惋芷大方的把剩余四坛泉水送了出去,三房各一坛,老夫人一坛。屋内气氛更加热络。
只是到散去时,徐光霁那碗茶始终没有动一口。
惊心动魄的遭遇,惋芷回到西厢梳洗后就瘫倒在床上,双眼无聚光的盯着承尘好一会才爬起来,在烛火下拆了徐禹谦的信。
他字苍劲有力,带着与他人不一样的凌厉笔锋,惋芷看得怔愣,有些不能和常挂着温润笑容的他联系起来。
可下刻又想到两人争执那天,不由得微笑,其实还是满符合他的,霸道得很。
徐禹谦的信和他平时说话的口气一样,字里行间都透着温柔平和,提及他的只有一两句,余下全是对自己的关切。
看到他末尾留的念卿二字,惋芷眼眶突然发酸。
如果今天他在,徐光霁是不是就不敢这样对自己了。
惋芷第一次生了想要依赖人的情绪,从小到大,就是对父亲、兄长还有自己视如己出的继母,都没有过……
*
翌日会试,侯府长房天未亮就响起了动静。
徐光霁收拾妥当,承恩侯夫妻送他到门口,他朝双亲深深仪礼后转身上了马车,谁也没有留意到他揖礼时左手挡在右手前这不合规矩的动作。
马车徐徐走在大街上,还没有到考场就已经水泄不通,他只得下了马车步行上前。
看到考场门口排起候检的长队,他一言不发接过书箧,站到队尾。在低头看见那结痂的三道指甲印时,眼尾是压都压不住的阴鸷。
同样是参加会试的宋承泽要来得晚许多,下了马车扫一圈周边,发现有不少带了帷帽的女子在送考生,便回头看了眼自己那憨头憨脑的小厮,面无表情心间却叹气一口。去年秋围还是妹妹送的他,不过半年未到就形只影单。
宋承泽拎着书箧,默不作声入列排队,转身时不经易扫过前方,他看到一个侧影神色明显怔愣。待他要再看清时那人已取了名牌号从容不迫跨入考场,只瞧见他背影。
是徐光霁啊…他怎么忘记了,成了妹妹侄子的同窗也要参加会试,不过妹夫这叔侄俩侧颜长得是挺像的。不知怎么的,他心念又一转。他如果没考好,输给了她婆家的侄子,别扭的妹妹会生气吧,肯定得嫌弃他给她丢人了。
想着,宋承泽突然压力大增,待到他入场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脚进去。
会试三场考九日。
侯府因徐光霁参加会考,这些天来气氛压抑到极致,特别是徐光霁中场休息回府,所有人的下人连走路都不敢重抬脚,就怕闹了动静惹着神经紧绷的侯夫人。
惋芷在颐鹤院还好,毕竟是徐老夫人的地盘,江氏再如何也不敢在这放肆,来请安时也多是露着笑。
自那天晚上徐光霁失态后,惋芷连带对着长房一众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除非必要皆不与江氏多搭话。如此,她倒是成了府里难得轻松自的一人。
在会试考二场时,徐四爷的信如期而至,惋芷看着里边许多缠绵绯侧的话,直羞得满面通红。心中嗔他一不正经起来就完全没边没普。
待她收了信准备晚间的饭食,不经意看到妆镜中的自己。
一双桃花眼似含秋水,潋滟多情,像那开在春天的海棠,媚且娇。
她被自己这样子吓一跳,忙叫玉桂玉竹打了微凉的水,仔细敷了脸再重新上妆才出门。
不曾想昨日借口照顾儿子的江氏来得那样早,她到摆饭的西次间时,江氏已指挥着丫鬟婆子忙活。
惋芷虽是重新梳妆,可眼角眉梢那柔情蜜意是掩盖不住的,江氏看她神色就想到下人回话今儿小叔送了信回来,不由得心里冷哼一声。
不过一封信,就露出像被滋润过的媚态,宋惋芷真真是个能勾人的,怪不得她那小叔暗中就先将人给说定下!是个男的也顶不住这样的。
她想着,唇边又起了抹讥讽的笑。
宋惋芷越娇越媚才好,最好迷得她那小叔什么都不管不问,只沉溺温柔乡忘了正事才叫妙。丈夫是一点也不信她那小叔有别样心思,可她知道徐禹谦绝不是好相与的。
犹记得三年前的秋围最后一场他虽是砸了,可她娘家打探到的消息说主考官看了他前两场卷子是赞口不绝,她当时听得都心惊。这些年她纵着婆婆宠溺他,就只见他在府里整日无所事事,哪里能想到他是这样深藏不露。也好在那时她已多了个心眼……
不过现在她也不用担心太多了,待她儿子此次高中就能入朝为官,就是徐禹谦有心思只要他们打压着,他也不能兴风作浪。
江氏突然心情好了起来,连看惋芷都觉得要顺眼几分,难得的主动与她亲亲热热说话。惹得惋芷警惕性大起,心中腹诽江氏也有些失常。
紧张的第三场会试结束,徐光霁是被人抬回了府,江氏夸张的哭声都要传到颐鹤院。
徐老夫人在屋里坐不住,惋芷只得扶着她去了长房正院,朗中将将把完脉只道徐光霁是有些体虚暂时昏迷了过去。
满屋探视的人都松了口气。
惋芷一颗心却是吊了起来。
她想起家中的兄长,同样是考完三场却不知情况如何,在回颐鹤院的时候就打发玉竹连夜回了宋府问情况。
玉竹一来一回花近两时辰,在宵禁时堪堪赶回了侯府,她坐的青棚马车转进胡同时却发现前方还徐徐行驶着另一辆马车。
玉竹掀了帘子往外探,见那马车身边跟了好些骑马的护卫,其中一个似有些眼熟。可她还未回过味来,那马车已直直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