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1949 !三狗子十个月会走路, 十二个月才算会说话, 刚能叫爸爸妈妈, 腿比嘴快, 两条小狗腿还特别麻利, 行动力超强。
田大花平常一个人带孩子,上个厕所的工夫, 娃就跑没了, 赶紧找, 找到厨房, 已经把鸡蛋丢到洗碗池里去了。
田大花抓住小东西一顿收拾, 姜茂松回家听说了, 还笑呵呵地说,人家小臭蛋肯定是想吃煮鸡蛋了呗。
等到一岁半的时候,田大花上个厕所的工夫,虎着脸跟他说,就在这儿玩球等妈妈,不许乱跑,听见没?
小东西点着脑袋,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脸,迈开小腿径直跑出门, 田大花随后就找, 一直找到隔了两排的福妞家里, 正蹲在福妞家的厨房里, 小手一个一个把她家土豆往空着的烧水壶里塞。
“他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呀。”福妞满脸吃惊,哭笑不得地说:“这小臭蛋,一会儿也不闲着,可比他两个哥哥调皮多了。”
这是在家里,带他出门的话,田大花就淡定地拿了根长布条,扣在他背后棉裤的背带上,遛狗一样牵着走,就怕跑丢了。冬天小孩子都穿一种有马甲背带的棉裤,必须给他系在背后,不然他自己想什么法子也得解开。
这个老三,跟老大老二可真不一样。
刘嫂子说,怕不是讨人嫌的老三都这样皮,他们家安生小时候就这样,掏盐坛,摸酱罐,把帽子丢进水缸,故意把鞋子往水洼里踩,诸如此类的事情可没少干。
平安第一年过年没回来,按规定第一年就不允许回城探亲。第二年获得批准,从插队农村回城过年的时候,三娃刚满两岁。
一家人都去火车站接人,火车站那地方人可多,田大花便拿跟长布条拴在他背后棉裤背带上。
“这挺好,人多不怕他乱跑。”福妞于是也有样学样,拿根长布条把三岁的刘晋也给栓上了,两根绳子并在一起牵着。
俩小孩又特别漂亮,刘晋是个俊俏的小白脸,唇红齿白小女娃似的,可是三狗子,明明那五官长得随了姜茂松,却也不知怎么的,天生一张笑脸,眼梢嘴角都弯弯的,漂亮得不像话。
其实石头和平安都很像姜茂松,平安小时候还有点像妈妈,越长越随姜茂松,他们父子三个,都是那种相貌堂堂的长相,十分端正帅气,可这个三狗子,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还是那个鼻子眼睛,却显得格外俊俏,一看就很调皮、很活泼那种。
于是田大花就牵着两只漂亮活泼的“狗子”,站在出站口等着儿子出来。
姜茂松和安亮、刘嫂子也来了,刘师长和安生父子两个今年决定到这边来过年,安明夫妻两个在铁路系统,都去了首都工作,今年过年不回来了。他们家过年反正得有人跑,刘师长不舍得孙子这么小坐三天两夜火车去西北过年,再说安亮部队里过年期间,也未必能排出探亲假,干脆他们爷儿俩来这边了。
远远看着几个孩子从出站口出来,田大花差点没认出来,那是她儿子吗?
首先是个头窜了一大截,本来就比同龄人高,两年时间过去,抽条一样长高了好多,走在人群里高出别人一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再有,黑了,可真黑,在家时虽然算不上小白脸,可绝对是个正常肤色的帅小伙子,现在一看,哪来的黑小子?差点认不出来了。
四五个年轻人一起,大约都是被批准回城过年探亲的知青,包括平安和刘安生,都背着行李包,平安穿着个军用棉袄,刘安生干脆裹着军大衣,俩孩子看见家人顿时一脸惊喜,赶紧往这边跑。
“妈妈,小姑姑,爸爸……”然后看见安亮,平安就笑眯眯地叫他“小姑父”,安亮简直受宠若惊啊。
平安一个一个叫过来,亲昵地拉着田大花的胳膊,然后蹲下来看着地上两只拴着绳子的小“狗子”,憋不住哈哈大笑。
“这个是小臭蛋,这个是刘晋。”平安指着三娃子说,“天啊小臭蛋你长这么大了,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才四个多月大,除了吃奶啥也不会。”
三娃子笑眯眯看着他,有点生,转身拉着田大花指着平安:“妈妈,妈妈。”
“他是你二哥,叫二哥。”
“爱哥,爱哥。”
“小笨蛋。”平安抓住他,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二,哥。”
“爱哥,爱哥。”
好吧,爱哥就爱哥,平安转向刘晋:“小刘晋,你叫给我听听,叫二哥。”
三岁的刘晋咬着手指看看他,叫了一声:“二哥。”
“小笨蛋,你看看人家怎么叫的。”
被骂了小笨蛋的三娃子还一个劲儿乐呵,乐呵半天蹦出两个字:“平安。”
“……”平安嫌恶脸顿了顿,直起腰,一把抓起三娃子举过头顶:“小笨蛋,平安也是你叫的?”
被惩罚举高高的三娃子却乐得手舞足蹈,咯咯咯笑个不停,姜茂松接下儿子的大背包,好笑地看着兄弟俩嬉闹,跟田大花说:“这小臭蛋,一准是跟大人学的。”
“听我们两个整天平安平安的呗,有一回他还说石头呢。”田大花说。
那边刘安生也被刘嫂子拉着看了又看,连说黑了,瘦了,刘安生这头初生的小牛犊,几乎是跟平安一样的经历,盲目乐观,十分自信地跑去知青安置点,结果没两天,就蔫巴了,尝到滋味了。
挑一趟水,还有平安跟着呢,走一路叫一路的苦,偏偏他越是龇牙咧嘴地滑稽叫苦,平安越不帮他,还给他鼓掌喊加油,一边看着他笑得幸灾乐祸。
不过刘安生叫苦归叫苦,也就跟自己叫叫,有些事平安要帮他他还不要。
作为家里的老三,刘安生性子活泼跳脱些,嘴里叫苦,一转脸跟平安一样,跟家里都说很好,叫家人放心,一边嘴里喊着哎呦累死了,一边却也没装孬种,咬牙坚持下来了。
不过到了刘嫂子和兄嫂跟前,刘安生就开始撒娇了,抱着刘嫂子的胳膊直喊:“哎呦妈,想死我了,我可想你了,想吃你做的白菜肉饺子黄花菜烧肉……”
“听见没,这都馋成啥样了,一见面没听他说别的,光数落吃了。”安亮笑他。
“回去就给你做。”福妞说,“自从知道你俩要回来,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俩留着呢,就知道你俩馋猫。”
跟他们一起下车的其他几个知青,也纷纷被家里接到,平安一转头,看见薛新桃跟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在一起,就走过去问:“桃子,谁接你呢?”
“我弟弟妹妹。”薛新桃说,“我爸工作忙,我妈在家做饭等我呢。”
薛新桃说着走过来,文文静静地笑着跟田大花和姜茂松打招呼:“姜叔叔好,阿姨好。”
姜茂松问:“你爸妈没来接你?”
“我妹说,我爸工作走不开,我妈她出门就不认路,在家包饺子等我呢。”
田大花心说,这爹妈也真是,闺女插队一走两年,怎么也该来个大人接一下呀。
小姑娘的笑容恬静乖巧,依旧瘦,巴掌脸上瘦的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可是很有神采,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两年前走时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是亭亭少女模样了。
因为常听儿子提到,田大花对这小姑娘不由得就多关注些,跟儿子一样,黑了瘦了,两只手粗糙得像老农,原本嫩生生的小脸上皮肤也粗糙了,可是小姑娘却没有半点自怨自艾的神情,站在那儿安安静静,说话不紧不慢,似乎她不是去农村插队吃苦,只是在外头玩了一圈回来了。
田大花对这小姑娘还真挺喜欢的。
“桃子啊,你怎么回去的?这还背着个大行李包呢。”
“我弟弟妹妹骑了自行车来,把行李推上就行了。”薛新桃说,“阿姨,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行,赶紧回去吧,你妈该等急了。”
田大花看着小姑娘文文静静地背着行李,跟弟弟妹妹一起走出车站大厅,心说这些孩子可真不容易,都是好样的。
她一琢磨,自家二儿子过了年可就虚数十八了呢,是不是……她笑着看看平安,说道:“平安啊,桃子这小姑娘可真不错。”
“对呀,她很有韧性,也不怕吃苦,说话也有教养,村里老乡们都很喜欢她。”
平安完全不在同一频道,居然笑着说:“妈妈,安生也好样的,你别看安生老在那儿鬼喊鬼叫,可他也就是叫叫,故意叫给我听,他也不怕吃苦,也没怂。”
田大花心说,这笨儿子完全不开窍,安生和桃子能一样论吗。
“大嫂,我怎么看着,咱石头还没娶上媳妇呢,咱平安这方面是不是要领先了?”福妞趴在田大花耳边小声嘀咕,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
“随他去吧。小孩子的事情,谁知道呢。”田大花说,“这小笨蛋眼看过了年都十八了,自己啥也不懂。”
问题是,田大花看着薛新桃,小姑娘本来就比平安还小,也不像懂啥的样子。这年代的人思想单纯,俩孩子完全是两小无猜,究竟怎样谁知道呢。
姜茂松问:“平安,安生,你们两个先下车了,安生你爸呢?”
“我们约好了一起回来,我们先上车,我爸从他那地方上车,比我们晚了两站,座位不在一起。然后他……”刘安生挠挠头说,“我们下车的时候,我跟平安还去叫他呢,他说不急,他穿着军装呢,不要跟老百姓一起挤。”
是刘师长的风格。
可是几个想家的孩子哪那么淡定,早就挤下车飞跑过来了。
“不过我们帮他把行李拿下来了。”刘安生说。
大家在出站口又等了几分钟,刘师长才迈着大步走出来,一边跟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就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孙子小刘晋,啧地亲了一口,笑着问:“这怎么还拿绳子牵着呢,小狗狗啊?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
岁月如刀,削得刘师长两鬓都有白发了,日子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