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从郡王府离开,韩谦回到兰亭巷大宅还不算太晚,他心里想在靠山巷宅子里憋了一天的冯翊、孔熙荣这时候应该心烦气躁得很,但他刚走进院子待要让人去喊冯翊、孔熙荣过来,赵庭儿却说道:
“冯翊、孔熙荣回去了。”
“什么?”韩谦眉头大蹙,没想到冯翊、孔熙荣竟然回去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过来告诉我?”
见韩谦神色陡然间变得如此严肃,赵庭儿也吓了一跳,说道:
“天黑前,冯家派人送衣物过来,还送了一些酒水跟吃食过来,冯翊、孔熙荣到这边院子等了有一会儿,没见你回来,便说要出去透口气,我们又没有理由将他们扣下来,只能派人暗中跟着他们。他们去了映湖茶楼喝了一会儿茶、听了一会儿小曲,出来时遇到冯缭,就直接随冯缭回去了,我们也不可能将截人下来。”
“真是一群蠢货啊,老子今天真是白费替他们跑一天了!”韩谦精疲力竭的背靠着高背椅子,他原本就没有要逼迫冯家的意思,但没想到冯文澜竟然抢先将冯翊、孔熙荣接回去。
冯文澜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以为天佑帝有可能放冯家一马?
冯文澜也算是宦海沉浮半辈,仅这金陵城就换了几任主人,他怎么会抱这样的幻想?
不过冯文澜费尽心机将冯翊、孔熙荣接走,摆明了是不信任他,甚至担心他这边会将冯翊、孔熙荣当成人质扣押下来,想必也不会再跟他这边接触吧?
此时韩谦除了叹口气外,还能说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庭儿紧张的说道。
“郡王府跟侍御史张翰的本子都递上去了,今天陛下将冯文澜召到宫里痛斥了一顿,但还是让冯文澜回去了,没想到聪明一世的冯文澜竟然心存侥幸,反倒心里怨恨我没有尽心帮他!他们想要自寻死路,我拦也拦不住……”韩谦苦涩一笑,说道。
“他们心存侥幸也很正常,但怎么又会自寻死路,公子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情势会变得更加恶劣?”赵庭儿不解的问道。
“前夜冯文澜就心存侥幸,以为站到三皇子这边便能避祸,我劝他不要抱这样的妄想。我以为冯文澜聪明一世,应该已经想明白过来了,但他到底是没有想明白过来,”韩谦说道,“三皇子已经上本参劾冯家,不管陛下怎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郡王府这边都不能随便转变立场。冯文澜看陛下今天的态度,大概是误以为有免祸的机会了,而又大费周折将冯翊、孔熙荣接走,你们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们要向安宁宫及太子求援,怕公子阻拦,才大费周章将冯少爷、孔少爷接走?”赵庭儿问道。
韩谦没有回答赵庭儿的问道,站起来对守在垂花门下的林宗靖、奚发儿二人说道,“你们即时去找田城、高绍,城内能调动的斥候跟察子,都往十三娘此时所住的寓所外围潜去,但注意不要露出蛛丝马迹来!”
看着林宗靖、奚发儿当即分头去找田城、高绍,赵庭儿问道:“公子认为冯翊、孔熙荣有可能泄漏春十三娘跟我们这边的关系,而冯文澜会拿春十三娘当筹码献给安宁宫?”
“谁知道呢?总要有备无患吧!”韩谦说道,“你们两人陪我去春十三娘那里喝茶,看她那里今晚有没有有趣的客人登门。”
…………
…………
春十三娘除了在兰亭巷的住所,最初迎来送往的寓所位于泥柳巷,名为畅春园,是前朝升州节度使府记室王昂在金陵城的住所。
园子不大,仅一亩方圆,但曲池流水,林树茂密、花草争芒,比韩家大宅要雅致多了。
韩谦没有公然去找春十三娘,而是与赵庭儿、奚荏换过装扮,仿佛乞丐般从后院翻入畅春园,然后趴在后院里的鱼池畔,看水里的锦鲤。
“大人穿成这模样跑到我家园子里说是等客人,但是等什么客人,也不说一声,春娘要赶人了啊!”春十三娘露出半臂襦裙,露出雪腻的胸,波澜壮阔得很,倚着曲池前的石栏,盯着韩谦问道。
自惭形秽的赵庭儿见春十三娘还刻意将胸压在手臂上,以便显得那里更加的突出,恨不得一脚将这小骚娘们踹到鱼池里去。
韩谦赤着脚,在鱼池边的湖石上坐下来,将脚伸到水里去,去逗锦鲤,笑道:“客人都没有到,我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是谁要登门?又或者压根就没有客人会登门,只是我找个借口夜会十三娘您啊?”
“大人身边有两个千娇百媚的人伺候着,都能忍住不下嘴,哪里会将春娘这么个残花败柳看在眼底哦?”春十三娘看似幽怨的娇笑道。
“哼!”奚荏冷哼一声,警告春十三娘话里藏话莫要将她捎进去,但见韩谦这一刻竟然下意识的搓起手指,似在回味昨日清晨的触感,恨不得拔剑戳过去。
这时候一声夜枭唳叫在静寂的夜里突兀的响起来。
“这么明显的传讯信号,也不知道改进一下,好像就怕天下人不知道有人在这里办事似的!”韩谦看向蹲在院墙内角,露出头看院子外动静的奚发儿说道,“有逮到什么老鼠没有?”
“田爷押了一人过来,其他人都被拦截在泥柳巷外,或许是怕惊忧到大人。”奚发儿说道。
韩谦示意守在后院门前的护卫打开门,让田城进来。
看到田城押进来的人脸,韩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冯文澜找到你交易,还算是有点小聪明,但这时候玩这种聪明,就是蠢不可及啊,你为何要替你家主子惹事?”
春十三娘看清来人的脸,也是吓了一跳,问道:“殷大人今夜怎么会想到光临寒舍?”
“韩大人想怎么对付我,希望能给殷鹏一个痛快。韩大人应该知道殷鹏受王家及信王的大恩,绝对不会吐露楚州半点秘密的。”楚州馆知事殷鹏自然不会理会春十三娘这种角色,看到韩谦仿佛乞丐般坐在春十三娘宅子后院的鱼池,便知道中了韩谦的计,而他之所以会咬钩,也是想逮住春十三娘后,拷问出信昌侯府及韩家父子身上更多的秘密来。
赵庭儿也是颇为震惊,她之前还猜测冯家大费周章的将冯翊、孔熙荣接回去,会找安宁宫及太子那边求助,没想到冯家竟然找的是楚州信王的人。
“我与王大人是什么交情,怎么会为难殷知事?恐怕殷知事不能当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我只能被迫无奈,只能请殷知事到兰亭巷做几天客,还请殷知事莫要见罪!”韩谦笑了笑,又问田城,“逮住几个?”
“让一人逃了,杀了两个,逮住三个,要不要吊起来拷问?”田城说道。
“大家都是大楚臣子,今天的事有人伤了性命已经是不该,不要再为难他们,看押起来便好。”韩谦说道。
殷鹏自然不信韩谦是心慈手软之辈,但揣摩不透韩谦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当下也是闭着嘴不吭声。
看着韩谦要直接将殷鹏等人押走,春十三娘焦急的问道:“你们这就走了,我怎么办?”
“冯文澜、孔周两家府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并没有派人盯过来,或许冯文澜还以为我被彻底蒙在鼓里,不想额外派人惊动到我吧,”韩谦负手而立,看了看春十三娘,说道,“你要是怕死,也可以去我那里避一避。”
春十三娘这时候不敢嘴硬,令几名一头雾水的丫鬟、婆子留下来看管院子,她简单的收拾过细软之物,便跟随韩谦回到兰亭巷。
虽然春十三娘在兰亭巷口的后面有一栋院子,但现在韩谦捉住楚州在金陵城内的核心人物殷鹏,谁也不知道楚州下一步会有什么反应,她不管赵庭儿、奚荏二女看她的神色如何冷淡,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走进韩家大宅里。
姚惜水这时候接到消息已经韩家大宅里等候,直到看春十三娘随韩谦他们进来,焦躁的神色才稍稍缓解,心里也是侥幸韩谦将她、春十三娘等一批人的名单向姜获、袁国维二人公开后,晚红楼内部也进行更彻底的梳理与切割,将有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掩藏得更深。
要不然的话,她们今晚的狼狈将难以想象。
见殷鹏看到姚惜水一脸惊讶,韩谦故作讶异的问道:“怎么,冯文澜找你交易,难道没有说姚姑娘也是我手下的秘谍?哦,我明白了,殷知事在冯文澜的眼里分量还不够啊,他先交待出春十三娘,原来也只是叫殷知事验证他所说的真假而已,顺便误导王大人及信王以为他手里真掌握了多少三殿下的秘密!很可惜啊,冯文澜要是真能掌握我们多少秘密,我今天夜里也没有办法守株待兔捉住殷知事您了?”
不管韩谦怎么说,殷鹏都不予以理会。
“将他们关押到后院地牢里去,”
韩谦刚要让田城将殷鹏以及另外三名楚州密谍关押到后院地牢里去,高诏一脸便秘的走进来,附到韩谦耳畔说道,
“王文谦的女儿骑马要闯进兰亭巷来,要不要扣押下来?”
虽然高绍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殷鹏的耳朵极尖,要从田城手里挣扎开来,朝韩谦怒目瞪来,喊道:“韩谦,你要敢伤害小姐,我家大人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韩谦自然不是怕殷鹏的威胁,却也是大感头痛,怎么都没有想到王文谦的女儿王珺径直闯到兰亭巷,跟遇见瘟神似的吩咐高绍道:“扣押下来干什么,还嫌不够麻烦的,别管她是过来做什么,赶紧将院门关上,不要让她闯进来。真是嫌事情不够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