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焰苍穹 !五大帝国豪贵最怕他咬着乌桓城之事不松口,见他无意纠缠于此,无不暗自松了口气,他每说一句,群雄便轰然称是。
南宫易道:“……琼海鸿芜的四大帝国罪臣,当年虽然犯了大过,但放逐囚崖这么多年,悔过自新,惩罚得也已够了。倒不若还他们自由,收为义师,一同对抗恒天老贼。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谷镇、白吊鬼等人失声低呼,又惊又喜又忧又惧,屏息凝神,四下观望,心底不住暗暗祈祷。众人愕然,想不到他竟突出此言,面面相觑,沉吟不语。
妙韵灵女蹙眉道:“南宫易神少此言只怕有失轻率。那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狂徒妖人,桀骛不逊,阴鸷狠毒。若非无可救药,各国又怎会将他们囚禁鸿芜?倘若将他们放回元泱,无异养虎为患。依我瞧来,这些人多半反会与恒天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反咬我们一口,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众人纷纷点头附应。
南宫易心下失望,正想再行劝说,忽听潮阁圣后沉吟道:“我倒觉得南宫易神少的建议颇有些道理。鸿芜罪囚犯人虽然多是桀骛狂人,但在岛上待了这么多年,凶性大减,想来也不敢再以自由为赌注,自毁前程。若能将他们招至麾下,一来可以壮大声势,吸引、团结元泱志士;二来可以诱降恒天阵营,分而化之。试想,连这些罪不可赦的恶贼我们都可既往不咎,恒天君的那些党羽还顾虑什么呢?”
众人恍然大悟,精神大振。
於莫轩微笑道:“潮阁圣后高瞻远瞩,实非小侄所能企及。莫轩愿听从潮阁圣后与南宫易兄弟之言,赦免鸿芜囚崖罪臣。”
其他各国首领见状,亦纷纷表态赦免本国罪囚犯人。南宫易大喜道:“多谢列位成全!”白吊鬼等人心花怒放,流亡琼海数十载,时至今日,才算真正重获自由;狂喜之下竟险些痛哭失声。
潮阁圣后忽道:“且慢!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殿中寂然,白吊鬼等人蓦地顿住叫声,心仿佛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又是紧张又是难受。
潮阁圣后碧蓝色的眼珠冷冰冰地凝视着南宫易!微笑道:“这些人既是南宫易神少所救,归于神少麾下,便当由神少约束节制。倘若他日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便唯神少是问。不知神少愿意负此重责吗?”
南宫易心下一凛,鸿芜群雄良莠不齐!难保将来不桶出什么漏子。迟疑间,眼前蓦地闪过鸿芜群雄那殷切渴望的面容,忖道:“我既已答应恢复他们自由之身,岂能只管自己周全,置他们于不顾?”当下猛一咬牙,朗声应诺。
寰姬芙微微一颤,酒樽中的果酒险些泼了出来,柳眉轻蹙,心底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大厅之中欢呼轰然,掌声雷动震响,与丝竹钟鸣竞相并奏。
当夜,众人尽兴欢宴,大醉而归。
次日破晓,天幕朦胧,晨星寥落,冰峰白光闪烁。牧战野与海神、韦爵爷等琼海国群雄离开卿客馆!决意乘着众人犹自熟睡之时不告而别,悄悄返回琼海。
神藏山守军已从潮阁圣后处得到旨令,早早大开山门,横空辟道,千名飞禽军夹行相送经过神藏山时,众人驭禽盘旋,墙外等候。牧战野则只身进入回梦阁,在馨儿闺房外隔窗默默道别。
帷帐轻垂,人影朦胧,瞧不清她的面容。想到从此与女儿相隔万水千山、云泥遥远,杳杳无再见之期,牧战野心如刀剜,难过已极。有一刹那,几想唤醒女儿,带她一同离去。但他心中却又历历分明:“馨儿既已贵为郡主,又与未来惘云天尊订立婚约,唯有留在神藏山,才有似锦前程。”
旁徨良久,眼见东方鱼肚翻白,暗霞涌动,将是破晓时刻,牧战野方才强按不舍、感伤,黯然离去。
等到馨儿午后前往卿客馆寻找父亲时,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几张柳叶信笺钉在墙上,随风轻轻翻舞。
她颤抖着取下信纸,读了几行,惊愕迷茫,周身冰冷,却喘不过气,哭不出声。一日之间,她竟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先后遗弃了!当水七娘含着泪,紧紧地将她抱住,她才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苦,泪如泉涌。
此后几日,馨儿一直闭门不出,郁郁寡欢。虽有琼浆玉液、甘果鲜肉,亦不沾一口。潮阁圣后见她形容憔悴,极是担心,却深知其心病根源,无可奈何,唯有让水七娘日夜陪伴其侧,劝导开怀。
过了三日,“百足之蜈”织茧结卵,夏启功等人依照碧幽蛊仙之言,将虫卵混合冰水,注入群雄血脉,清除残余的鬼蜮魔蟑。
“百足之蜈”乃至阴至毒之蛊,方一孵化,立时便破入鬼蜮魔蟑的鬼卵,吸食浆液,寄体生存。众人剧痛欲狂,如万千蚁虫疯狂咬噬,一日之内竟腹泻数十次,周身虚脱无力,心下惊惧懊悔,只怕中了碧幽蛊仙毒计,饮鸩止渴,命不久长。
所幸如此过了两日,痛楚渐消,神智清明,所有鬼蜮魔蟑鬼卵果然清除干净。众人大喜,疑虑尽去。
潮阁琼酿会后,元泱动荡、对峙之势已不可逆转,为防止恒天、启扈仑迅等人乘隙袭击,第七日起,群雄陆续辞别神藏山,返回各国境内。
南宫易等人则在神藏山多盘桓了数日,候守曲风扬脱胎换骨,完全还复魂魄元灵。
南宫易以五轮相生之法次第激生真气,经脉复原颇快,但体内的另外四种真气却果然如惊雷天尊圣主、潮阁圣后等人所言,日渐湮灭逃逸消失,只余下小半残留于经脉之内,困囿不出。
三日之后,他体内的真气已不过是“真仙位”,远不如那夜激战碧雨天尊时惊人强沛。惊雷帝国群雄大感可惜,但他自己却并不如何在意,对他而言,是否元泱第一殊无所谓,眼下更为重要的乃是曲风扬的安危,以及如何修复寰姬芙的容貌,减消她心底的自卑之意。
南宫易悄悄央请恶谷十毒为寰姬芙整颜复容,天冲纤、灵慧艳虽对寰姬芙妒恨交加,赌气不从,但又耐不住南宫易一再软语央求,气鼓鼓地答允应承。
寰姬芙先是中了恒天的“星星满天毒”,又受三头兽王“万蛊盏”内的万千虫蛊撕咬,而后再被老贼以七七四十九种毒虫体液蘸之刺字。可谓千疮百孔,严重已极。
十毒逼出她体内的星星满天毒后,又以数千种塑容神药融合长青果、不老泉水、千年驻容膏等元泱奇物,制成绝顶塑容药膏,供寰姬芙敷肤治疗。
但她毕竟毁伤严重!虽有不世奇药,亦远非一夕一旦可奏之功。以天冲纤、灵慧艳的话来说,那便是:“至于什么时候可以完全恢复?哼,神仙才知道?说不定等这些疤痕瞧不见时,她已经变成老太婆一个了,哈哈!”
眼见元泱第一至第十神医也无万全良计,寰姬芙心底不免黯然失望,但外表却是笑语晏晏,殊不在意。
南宫易见了,心下越发难过,暗暗打定主章。无论如何,定要从《奇花甄鉴录》中寻得妙方,彻底恢复媚姑那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苍宇澄澈,晚霞变换,又是夕阳无语。琼海万里,金光闪耀,鸿鸥欢鸣飞舞,冲波逐浪。
险峻高崖临海迎风,峭立绵连,山下礁石密集,黝黑错落,蜿蜒十里!蔚然壮观。无数海鸟栖息于此,在礁石岩洞之间横飞跳跃,睥睨旁顾,啼声如浪起伏。
波涛滚滚,层叠推进,轰然撞击在礁岩上。碧浪迸碎,白沫击飞,海禽冲天飞起,彤云似的盘旋飞舞。
当空突然响起“哈哈一笑声,如惊雷迸爆!地震山洪,近千只海鸟惨叫悲啼,簌簌如雨坠落,掉入鼓舞奔涌的波涛之中。
一个五尺不到高的老顽童蓦地从石隙之间蹦了出来,连翻筋斗,哈哈狂笑道:“一百三十六只!我笑死了一百三十七只!小丫头,这回你可输定啦,”
只听巨石后传来一个慵懒柔媚的声音,格格笑道:“那可未必。”一个紫衫女子翩然起身,转过脸来。银发似雪,秋波如水,灰白面纱随风拂动,隐约可以瞧见妖娆娇媚的笑靥。虽瞧不见真容!但那眼角眉梢的妖冶风情已足让彩云失色,浪涛失声。
又听一个女子笑道:“寰姬姊姊可别让他,否则他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啦!”姿容俊俏,紫裳飘舞,从礁石之间款款走出。
“嗷——呜!”一只似龙似虎的凶兽随之跳出,在两女身边溜溜打转!甚是亲昵;抬头不屑地斜睨老顽童,呼呼长啸嘶鸣。
那紫衫女子嫣然一笑,斜举青赤色的月牙嚎哨,“呜呜”吹响!曲调苍凉诡异。漫空海鸟惊恐号啼,发狂似的四下乱撞,如彤云翻滚,怒浪汹涌,渐渐化为几个大字,在空中浮动摇摆。
那老顽童歪着头,瞪大了眼睛,一边比画手指辨认那几个大字,一边结结巴巴地读道:“风神儿又输啦!风神儿大木头……”
话音未落,嚎哨急转而下,那万千海鸟“轰”地一声崩散开来,飞瀑似的笔直朝海上冲坠而下。黑影缤纷,水浪冲天,那些海鸟钻入海面,忽地一齐破浪而出,滑翔飞舞,蓦地又变换成另外几个大字:“神藏山输到琼海边,风神儿一路耍赖羞红脸。”
巨汉瞠目结舌!娃娃脸红白不定,既惊且佩,突然拍掌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这群大嘴乌鸦竟然还认字!”
紫衣女子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说得不错,想不到这个大嘴乌鸦居然会认字。”
她虽然只将“些”字换成“个”字,意思却片刻转变。
忽听“唦唦”禽鸣,尖锐刺耳。漫空鸟群惊慌失措,轰然炸散。两只巨大的赤红凶禽盘旋飞舞,蓦地闪电冲下,稳稳地落在礁石之上,扑煽巨翅,昂首睥睨。
两个少年从凶禽背上一跃而下,哈哈笑道:“好大一只大嘴乌鸦,把雷电鹜都比下去啦!”雷电鹜“唦唦”怒叫,巨翅轻轻拍打他们的背脊,似是对此比较颇为不满。
左首那少年俊秀挺拔,笑容温暖亲切,右首少年剽悍孤傲,脸上一道淡红的刀痕;并肩站在一处,英姿勃勃,神采飞扬跳脱。
两女大喜,齐声道:“你们回来啦!找到他了吗?”
那俊秀少年笑容稍稍一黯,摇头道:“四下找遍了,始终没有瞧见,真是奇哉怪也。”
这五人自然便是南宫易、曲风扬、寰姬芙、紫妙瑶与风神儿。
三日前,曲风扬终于脱胎换骨,恢复魂魄元灵。轮结体内的万千玄风帝国鬼蜮恶灵被十毒抽离之后,封入体内龙祖神爪中,再也不能淆乱其元神、令他疯癫痴狂。相反,曲风扬却可以通过“风云决”与“龙跃于渊”等法术御使这些恶灵风魄,化为己用。
换而言之,他虽恢复元灵!念力与真气却与恶蜮寄体之时并无太大差距,当在“次级法灵”一级,与现在的南宫易不相上下。
曲风扬既已痊愈,南宫易一行再无牵挂,当日拜别各国群英!骑乘雷电鹜赶回琼海,商榷收复乌桓城之大计。临行话别,惊雷帝国群雄依依不舍,一直送出百里之外,唯有馨儿不曾现身。南宫易、曲风扬寻她不见!想到与她竟成陌路,都极难过,原本欢跃的心情大受影响。
风神儿吵嚷着要与他们同行,顺道返回家乡风神镇。风神儿离乡背井六、七百年,归心似矢,一路瞬移,速度竟丝毫不在雷电鹜之下。
相处这些时日,南宫易等人与他早已成为“忘年”至交,关系甚笃,紫妙瑶更是经常逗弄他为乐。五人结伴而行,路途平添诸多乐趣。
这日临近琼海之滨,远远瞧见高矗青浪的忘仙群峰,南宫易蓦地想起当年与无泱邂逅的情景,心下感伤,想要故地重游,拜祭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