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平安 !这是北方人在模仿福建人说普通话,紧跟着就是老者儿子的声音,用闽南话急促的说了一句什么,老者精神紧张起来,两个打手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傅平安等的就是一个机会,从他被枪顶住,神经和肌肉就绷紧了,在梁赞的时候专门有一节课讲反劫持的,那都是前辈用血和生命总结的经验,用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拿来对付业余级别的打手绰绰有余。
谈判的这两分钟内,傅平安对局势做出了分析判断,毫无疑问,老者是在东南亚盗伐珍贵木材的华侨,他们并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匪帮,只是头脑比较灵活,手段比较多样的商人,有人挡住财路时,他们什么都敢干,但毕竟不是专业的,而傅平安起码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老者带了一辆车,三个人,其中一个司机,两个拿枪的,现在两个枪手中有一人抱着装满钞票的公文箱,只有一支枪顶在自己脑后,而且这个人正在分神。
傅平安头一偏,避过枪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支枪,一把夺了过来,用力之猛,以至于对方拿枪的手当场骨折。
枪在手,第一个动作就是狠狠劈下,钢质的枪柄砸在枪手的脑袋上,顿时血花四溅,抱公文箱的家伙急忙丢了箱子拔枪,欧元撒了一地,当他抽出枪来,傅平安的枪已经顶在他脑袋上。
傅平安用左手拿过另一支枪,他这才发现,两把枪其实都没开保险,说明对方有恃无恐,也说明他们水平确实业余。
局势在电光石火之间大逆转,老者连电话都没打完。
傅平安并没有松懈,抬脚朝被砸倒在地刚想爬起来的家伙脑袋上又踢了狠狠一记,他至今保留着穿铁头军勾的习惯,这一脚下去,头不够硬的脑浆子都能踢出来。
“趴下,双手抱头。”傅平安厉声喝道,开保险扳击锤,一看就是玩枪的高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第二个家伙只迟疑了一秒钟,就被傅平安一脚踢在裆部,趁他低头的瞬间,一枪柄砸在后脑上,登时立扑。
傅平安又将司机从车上拽下来。
“不干我的事……” 司机惶恐求饶。
一记手刀砍在司机颈部大动脉上,又是立扑。
傅平安拉开车门,用枪口示意老者下车,将他手机接过来,开了免提。
那边传来的似乎是沐兰的声音。
“是你么?我啊!”傅平安很警觉,当着老者的面没提沐兰的名字,二人对彼此声音都是极为熟悉的,不用多说,几句话傅平安就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老者姓黄,闽南人,木材走私商,主营业务是东南亚珍稀木材,这一批货就是从他们手里没收来的,所以他们才袭击沐兰,绑架傅平安,就是为了抢回财产。
现在局势很微妙,当爹的被傅平安制住了,儿子在星马台也被沐兰用枪指着,但是杀又不能杀,放也不敢放,有些骑虎难下。
杀人很简单,扳机一扣就完了,但是善后事宜一大堆,杀了人,就要防备人家的报复,从此永无宁日,放了等于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暴力无法解决问题,只能协商共赢,傅平安叮嘱了沐兰几句,挂了电话,对老者说:“黄老板,聊聊?”
“聊聊。”黄老板很淡定,到底是老江湖,看出傅平安不会杀人。
“我们出来混,都是求财的,不瞒你说,我的后面站的是玛窦二世陛下,这些木头是属于他的,论法律,你们盗伐,走私,这是大罪,论江湖规矩,这批货虽然是你们经手的,但是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这个世道,屌大的说了算,你说对不对?”
黄老板点点头,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他在东南亚混迹多年,见过很多比自己狠辣的人,杀人不眨眼,花钱也不眨眼,最终却都落得一个悲惨下场,而自己一直不曾翻车的原因就在于识趣,他有三个原则,一不和军警斗,而不和政府斗,三不和过江猛龙斗,出来混,就是求财,不是非得杀人灭门,但逼到家门口时,人也不是不敢杀。
所以才有了这两次不成功的行动,黄老板有个儿子,在国内犯了事跑路,一直常驻星马台,袭击木兰的行动是他主导的,带着几个手下买通了警察,上门抓人,却踢到了铁板,儿子腿上中了几颗霰弹,差点伤到命根子。
于是老黄亲自组织这次行动,他在国内的情报网络不行,没查出傅平安的真实底子,只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哥,所以想绑了他要挟一把,老黄想的很简单,先礼后兵,不行就拉到江边吓唬一顿,实在不行就剁一根手指头送回家,总之要人命不是目的,拿回木料才是目的。
没想到傅平安也是一块铁板,老黄手底下有几个身手利索的伙计,当过兵,练过泰拳,却依然栽了。
老黄不懂,兵和兵不一样,步兵和武警练得不一样,特种兵和特警练得又不一样,外勤特工又是另外一个套路,隔行如隔山,在武警内卫部队服役两年的义务兵,基本上学不到啥东西。
傅平安也一样,在守备区当了两年大头兵,除了队列就是体能,他比别人强的地方都是自己练的,但和T部队那些兵王相比,各方面差距都极大,是业余和专业的区别,后来去了梁赞才学了一些东西,近身格斗,CQB,侦察捕俘,但是长期得不到实战锻炼,也比较生疏了,这回得亏是老黄带的两个半吊子,真碰上猛人,傅平安也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双方都试探出了对方的实力,老黄团队虽然武力值不高,但不可能斩尽杀绝,傅平安决定和他们合作。
“木材是在我手里,这是我凭本事抢来的,你有本事就抢回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老板说:“年轻人说话不要太气盛。”
傅平安说:“不气盛叫年轻人么,这批木材我有用,你想拿回去,免谈。”
黄老板说:“你知道后果么?”
傅平安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我能让你在星马台和中国都待不下去,你在海外的产业,我可以一夜之间给你连根拔起,你知道后果么?”
黄老板不说话了,时代变化太快,他跟不上潮流了。
“蛋糕就这么大,我吃了,就没你的份,但是把蛋糕做大,一人一块,就都有的吃了。”傅平安将两支枪瞬间拆成零件丢在黄老板脚下,“你回去想清楚再给我打电话。”
说罢,扬长而去,也没上自己的奥迪车,他怕车上装了炸弹什么的,但是当着人的面检查汽车就不帅了,就破功了,所以必须靠走的。
……
星马台,华裔聚居区,仲景诊所,沐兰成功诱捕黄公子,她看着病历上的名字说:“黄彼得,你说你这样的算什么,香蕉人么,也不对,去欧美的才是香蕉人,你是芒果人,外面黄,里面更黄。”
黄彼得很愤怒,他生气不是因为腿上挨了两颗霰弹,也不是自家的木材被人截胡,而是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一个电话就被骗到诊所,束手就擒。
这个小娘们怎么看也不像个狠人,黄彼得决定冒一把险,他伸手试图去握沐兰的枪口,此刻在他心中浮起一幅画面,自己握着枪口顶着脑门,面无惧色,让对方有种就开枪,小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慢慢松开手,瑟瑟发抖,被自己的英武所折服。
但是事实并没有按照黄彼得的预想那样发展,沐兰直接开了一枪,子弹擦着黄彼得的耳朵飞过去,枪声在室内格外的响,黄彼得一侧的耳朵嗡嗡的,听力短暂丧失,火药气体烧灼了他的头发,一股焦糊味。
黄彼得老实了,于是有了后面的一幕。
沐兰没报警,而是按照傅平安的指点打电话找宪兵,同时通知了玛窦。
宪兵和警察都肩负有城市治安职责,但一个归军方管,一个归内政部,业务重叠,两边不可避免有些龃龉,宪兵首先抵达现场,将黄彼得抓走,等警察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黄彼得被捕,等于傅平安手上多了一张牌,那就真的是“你儿子在我手上”了,老黄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他只是一个江湖人,无法与国家机器抗衡,哪怕是一个小国家的暴力机关。
没过多久,老黄就打来电话,语气谦恭和气,说什么一场误会,以和为贵,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黄利发没什么本事,但也是星马台洪门掌堂,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骂,兄弟可以代为出面。”
洪门就是当年的天地会,现在已经是八个民主党派之一,称为致公党,海外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洪门分支,尤其在美洲和东南亚这些华侨众多的地方,傅平安没想到黄利发还有这一重身份,不过他也没太在意,他现在只关心沐兰的安全。
两人通了一个视频电话,沐兰讲述了自己如何抓住黄彼得的经历,傅平安很惊讶:“沐兰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本事,你受过特殊训练还是咋地?”
沐兰说:“我没做什么是,我仅仅是用谷歌查了一下地图,然后去翻了一下诊所的垃圾箱,仅此而已,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啊,是个人就能办到。”
想想也是,黄利发父子是本地洪门,和警方关系良好,他们根本不屑于掩饰什么,难怪沐兰一找就找到了,业余对业余,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即便如此,沐兰的勇气和智慧还是令人赞叹。
“哥萨克们到了么?”傅平安又想起这茬来。
“到了到了,挺好的。”沐兰心地善良,不忍心将熊大和熊二赶走,语焉不详的敷衍过去。
凡事有始有终,傅平安又打电话给伊万表示感谢,伊万身在叙利亚战场,但通讯丝毫不受影响,不光他们这些俄罗斯雇佣兵,政府军、反政府武装,ISIS,大家不但枪不离身,手机也不离身,有信号的地方用手机,没信号的地方用卫星电话,只有大佬才担心被人定位后遭到无人机定点清除,普通士兵才不在乎这个,方便才是王道,而且无人机发射的导弹价格比一条人命贵多了,就算是美军也不能这么败家。
“不用谢,安德烈是最棒的,如果需要更多的人手,我这边还有,随时恭候您的调遣,您太客气了,尾款直接给安德烈大叔就行了,对,我要打仗了,不聊了。”
……
安德烈大叔此刻正陪着沐兰在酒吧玩耍,大局已定,沐兰心情愉悦,给自己点了一杯鸡尾酒,又给熊大和熊二点了两杯有劲的,忽然两个白人凑过来搭讪,在星马台混的白人有两种,一种是游客,一种是劳埃德员工,这两人属于后者,看他们膀大腰圆的架势,应该是劳埃德的保安。
沐兰讨厌这些人,拒绝搭理,两人喝多了,纠缠着沐兰不放,安德烈上前劝解,这是他身为保镖的职责,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对阵两名六英尺高的壮汉,显然力不从心。
安德烈一边护着沐兰一边往后退,陪着笑脸,唯唯诺诺,不知不觉退到洗手间,两个醉醺醺的家伙相视一笑,索性将他们推进了洗手间,随手关上门。
沐兰摸枪,很不幸,没带,拿手机报警,刚掏出来就被抢去。
突然之间,安德烈暴起出拳,利索的像一头猎豹,钢质的假肢拳头砸在人脸上,两个大汉转眼就倒在地上休克,面孔惨不忍睹,如同火车迎面撞击过。
“他们的妈妈要掏一大笔住院费了。”安德烈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铁拳上的血迹和碎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