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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穿越者?穆子期想得到更多的信息, 却发现整个宁安县上下对短毛贼并不大了解, 他唯一的信息来源还是来自几个行商的闲谈。
如今所处的社会还是比较落后的,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敏感, 加上所谓的短毛贼离这里较远,现在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河南、山西的旱灾。
“今年开春没下过几场雨, 庄稼长得不好,七月又下了一场雨雹,地里的庄稼都给伤着了。咱们这里是鱼米之乡, 要不是有旧年的陈粮垫着,估摸着早就饿死人。要是明年开春老天爷还干旱,指不定要出大乱子。”老叶氏和穆子期在前院的牛棚里嘀咕, “今年秋天的庄稼收成不好, 朝廷没有免税, 还按往年收税,我看已经有人拖家带口去逃荒了。”
此时已是冬天, 天上下着小雪,尽管天气寒冷, 但大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这个时候最怕的是不下雪, 瑞雪兆丰年的道理谁都懂。当然, 心情好是指家中炭火充足、取暖工具足够的时候。
穆子期正在牛棚里给他要来的毛驴喂干草, 眼前这头驴毛发黑得发亮, 眼睛炯炯有神, 体型比一般的毛驴要大。
据说这种驴耐力强, 适应性好,性子刻苦耐劳,价格还比牛的价格低得多,估计才十两左右。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要买到这么合适的驴也不容易,看来穆怀恩是费了一点力气的。
其实穆子期更想要的是牛,只是牛比毛驴贵重,而且更显眼,万一他真要离家,牛的目标太过于显眼。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找到跟穆怀恩说要养牛的好借口,他爹可不是好糊弄的。
还有一点很关键,穆子期两年前跟老叶氏回老家,在乡下他和驴打过交道,会赶驴车,以后伺候起来容易,这也是他向穆怀恩提出要养驴的原因,有前因在嘛。
当地的马匹很少,没有几匹,牛也不多,更多的人是买驴来养,畜力全靠它们。
“逃荒?阿奶,你说他们都会往哪里逃?”穆子期好奇地问,他穿越的家庭条件不错,从小到大虽然不能每天吃香喝辣,但吃饱饭总是可以的。
“逃荒——”老叶氏语气复杂,她抬头望了望天,叹道,“不是往西就是往东,往年南下的更多,只是现在南方那边闹出乱子,估摸着是要往东了。逃荒路上苦啊,奶奶虽然没有逃过,但你曾外祖就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本来一家十几口人,到了宁安县就只剩下你曾外祖两兄弟了。”
穆子期默然,农民要离开生养的家乡谈何容易?不是到快要饿死、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外逃的。人离乡贱,叶家之前逃荒过来,在这边安家落户时还是受了不少委屈,无奈之下曾外祖他们就从商,中间受了许多磨难,加上一定的运气才攒下这份家业,这也是他们兄弟俩聪明、有点家底的缘故。
至于往东走?穆子期并不赞同,要是他们家逃荒,他一定会选择南下,他巴不得那里真的有穿越人士在建立政权,他总觉得穿越者建立的国家应该不会差。不过他现在也只是想想,不到无可奈何,他还是不想离开家乡,毕竟他现在还不够强大。
等喂完驴,穆子期看看暗下来的天色,赶紧扶着老叶氏回房:“风大了,阿奶,咱们赶紧回去烤火。”
老叶氏应了一声,两人刚进入堂屋就有下人送上热水热毛巾,让他们舒舒服服的。
穆子期早已习惯章姨娘做的表面功夫,这个女人是个精明人,就算掌握了家里的大权,对叶氏和他表面上也是恭恭敬敬的,特别是对老叶氏,更是唯唯诺诺,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只要涉及到关键利益,她就从来没有吃过亏。
穆子期自认为自己也是和极品亲戚争斗过的人,但一对比,他的段数就不够瞧了,毕竟他的嘴皮子没那么利索,不能颠倒黑白,心不够狠。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爹拉偏架,这是西院那边最大的靠山,让他无可奈何。
之前退回到老家竹沟村,就是为了自己的心情,不想老是盯着别人,那样活得太累了,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习得本事呢。
一夜无话,自从和叶氏说开后,穆子期的日子好过多了,面对他亲娘温和到接近小心翼翼的态度,加上西院那边暂时消停下来,他颇为满意。
这日子过得多安静啊。
这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穆子期就强迫自己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早早起来活动手脚,打了几遍从武馆里学来的拳法,又拿起木刀耍了一套刀法后,他就开始在前院那里练习射箭。
他手里的复合弓是按照他的身材制成的,和毛驴一样属于之前的赔礼之一,比他之前练习的弓制作更复杂,虽然拉力只有一石,但穆子期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能拉开一石的弓箭,说明他已经能提起三十公斤的重物。
他小时候暗暗有个想法,那就是从军考武举,毕竟那时的他学习不够出色,不是天才,还有个头疼的毛病,加上他从小身子骨就强壮,现在才十岁就比别的孩童高一截,力气也比同龄人大一些。他觉得走不了科举考试学武也是一条出路,不过知道老叶氏和叶氏会反对,他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就算现在他觉醒前世记忆,穆子期还是认为继续练习弓箭和拳法、刀法是有好处的,现在可是乱世啊。他一知道这些消息,就隐隐觉得不安。
“大哥。”正当穆子期已经热得脱掉棉袄,正在专注地瞄着靶子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道还带着奶味的童声。
穆子期眼睛眨了一下,手指松开弓弦,箭支发出“咻”的一声,一转眼就已经稳稳地插在前方的箭靶上,离红心还有几指的距离。
穆子清轻呼一声,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圆了双眼,接着似乎发现自己做错事,他忙放开手,咬咬嘴唇,又不安地唤了一声:“大哥,我方才不该出声。”
“没事,你没打扰到我,我箭术还不精,你不叫我也射不中红心。”穆子期却没在意,他以前用的是小弓,现在换了弓箭,射程又远了点,自然要经过一番苦练才能射中。
他抬头看了看,见到吃早饭的时间,就把弓箭背在身上,走过去摸摸穆子清的脑袋,笑道:“三郎,昨晚睡得可好?”
“好,我还觉得炕太热了。”穆子清闻言,心情顿时放松,抿着嘴笑道,“大哥,你射箭好厉害,差一点点就正中靶心了。”他也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读书的主,以前就喜欢跟在穆子期后面玩耍,兄弟俩的感情不错。
穆子期注意到他的表情,心情有些酸涩。
穆子清的父亲和穆怀恩是两兄弟,同样是他祖父的庶子,只是这个庶子是老叶氏身边的丫鬟所出,因为看起来好生养而被曾祖母看中,二叔比穆怀恩小一岁。
他这个二叔读书没有他爹厉害,才念了不到三年就退学,跟着老叶氏学习庶务去了。等到祖父故去,两兄弟都一一成亲生子,老叶氏就把二叔一家分出去,省得丫鬟出身的老姨娘一大把年纪还得在她跟前伺候。
可惜的是,老姨娘没两年就病逝了。
二叔性喜冒险,分家后就在县城开了一家商铺,还亲自带队到外地行商。记忆中的二婶也是个坐不住的,又担心二叔在外面乱来,有时就跟着二叔出去。穆子清小时候经常和圆圆一起回老宅玩耍,就是他和老叶氏回了乡下老家,他们兄妹偶尔还是会被二叔二婶跟着放回老家托管,因此双方并不陌生。
现在他看到小时候活泼机灵的堂弟变成现在这个安静的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容易被迫“懂事”,就好像他前世一朝长大。
二叔二婶死后,穆子清两兄妹就被送到自家抚养,二婶临死前做了安排,把家中所有的产业变现托付给奶奶,并言明这些钱只需把兄妹俩养大即可。
因为二叔的横死和二婶的病,其实二叔家里是没剩下多少钱的,不过穆子期觉得五百两银子足以养大两个六岁的孩子,是二婶大方了。
“哈哈,等大哥我再练练,以后更厉害,到时我到山上给你打只兔子。”没再回想,穆子期故作欢喜地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又说道,“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我教你打拳,你现在大了,学会以后出去玩不容易被人欺负,还可以保护圆圆。”
穆子清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好,我也要学,像大哥一样厉害。”圆圆的大眼睛有着憧憬,他大哥最厉害了,在村里和县里打遍天下无敌手,以前他跟在大哥后面最威风了。
“那你可要好好学。”穆子期笑道,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早做准备,总觉得这世道真的要乱了。
在场的人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一个看起来身材单薄的小少年会是这种反应,有人不由得打了激灵,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我也报名,待会是不是就上船了?”刘延知转向卖船票的人,神情顿时变得缓和下来,笑道,“你们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
“小子不错,是从北边那过来的吧?一看你们的气势就不同。”卖船票的人见有人这么快就订下位置,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一些,“我运过不少流民,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们虽然不是,但肯定见过血吧?”
穆子期状似羞涩一笑,微微低头不语。
刘延知微微一笑,也是不答话。
卖船票的男人似乎也不指望穆子期他们回答,反而很快就继续说道,“我们一个时辰后走,你们要快点过来,要不然位置就没有了,船可不等人。”事实上,要不是为了钱现在谁还乐意上岸啊?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安静的人群顿时一乱,纷纷交头接耳。
穆子期身上的银钱不够,就先交了三两定金,他看着刘延知交完银子拿到证明后,两人就挤出人群,径直往镇内走去。
回到家一说,正在打包行李的陈香几乎要跳了起来:“什么?要十两?他们怎么不去抢?这么多钱在内江的话连包一艘船都快够了。之前不是说五两么?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涨价了!粮价都没他们涨得那般狠。”十两银子太多了!有些几口之家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陈香的语气颇为愤然,他是知道穆家家底的,交了这笔费用,手中的银钱就剩不了多少了。
“你都说了那是内江,这是海船!”穆子期心情也不怎么好,任谁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大半身家都不会好,只是如果留在清水镇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两天被滞留在镇外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前面的人阻挡后来的人靠近,那些人在地上搭草棚居住,要不是清水镇的土著大都是沾亲带故,又有镇内租房的人团结在一起抵抗,指不定如今早就乱了。
如今双方还在僵持,穆子期真怕有人按耐不住会生出乱子,他们家可没有一个壮年男子,看起来男丁不少,但年纪毕竟是个硬伤,他该庆幸自己前些天去山上打过几只兔子,这里的人大都知道他的箭法不错,加上他们身上个个带有武器,要不然肯定被人当成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