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你抓紧去张大奎家帮忙张罗下,等晚上闲下来,我再和你细说!”路上,林大海遇到了被大老爷从大院子找过来的林于氏,他也不好拉着林于氏在街上说什么,毕竟这街边的人都正瞪着瞧热闹的,大致说了句,便匆忙往庄子中心点的那套大院子走去。
林于氏就这么蒙头蒙脑的进了张大奎家的院子。
那边,林大海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大宅子,麻烦了外院帮忙的小伙计传了口信,便跟着来引路的赵德柱往内院走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刚把林于氏叫走,他就过来了!”
尔芙听说门子传过来的口信,真真是满脑子雾水,坐在罗汉床上,愣了足足一盏茶工夫,才招呼着瑶琴替自己个儿挑选了合适见人的衣裳换好,又重新梳好了发髻,披着一件滚了淡紫色边牙绣葡萄藤的白底云锦披风,说着话就往花厅走去。
她走到花厅外的时候,赵德柱就已经领着林大海过来了。
花厅里,尔芙端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挑眉看着跟在赵德柱身后,有些拘谨的憨厚汉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淡声吩咐道:“坐下说话吧,你该不会是过来找媳妇的吧!”
“小的见过主子。”林大海不敢怠慢,忙见礼道。
“得得得,不是在府里头,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你这会儿急忙过来,怕是有事情要说吧?
难道是你们小两口有什么矛盾,你特地趁着你家媳妇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跑过来找我告状的吧!”尔芙这几天的心情不错,瞧着林大海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更是起了调侃的心思,笑嘻嘻的看着脸都僵硬了的林大海,柔声说道。
林大海忙摆了摆手,很是紧张地解释道:“林于氏个性很好,待小的和小的的老子、娘都很是恭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媳妇。
小的这次来,实在是为了庄上的事情。”说着,他就将张大奎干出的荒唐事给说了出来,更将自己个儿自作主张的行为,小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事,你做得很对。
土地就庄户人家生活的根本,别说是张大奎背着自家媳妇偷摸拿了地契去变卖,便是咱们庄上的其他人家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卖房子卖地的去周转,你也该尽量帮帮忙。
你这个庄头,可就相当于是咱们庄子上的村长了。”尔芙自是不会为了这事怪罪林大海,就算是她赶上了,她也会这么选择的,她扭头瞧了眼瑶琴,示意瑶琴拿出了几两银子来,交到林大海的手里,轻声说道,“这点银子,你拿过去给王氏,让她别太着急。
剩下的事情,你也暗地里帮忙留意着些。
与其让她一个妇道人家稀里糊涂的去城里头找人,还不如你想法子和牙行经纪套套话,毕竟这十几亩地的地契,还在张大奎手里拿着,想来牙行经纪是该知道张大奎的去向,不然他就不怕张大奎把这买卖交给别人做掮客去!
至于说给那牙行经纪的好处,你自己看着办。
左右咱们庄上的买卖,需要掮客帮忙的时候不少,置办田产之类的,你大可以将这些个买卖都许给他,想来他也该懂得取舍。”
好人做到底,既然知道这事了,尔芙也不介意帮帮王氏的忙。
这边,得了尔芙的准许,林大海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又一次匆匆跑回到了张大奎家的地头,叫过了打理这事的牙行经纪,两人凑在大柳树旁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话,牙行经纪也就点头同意了,答应着一边配合着林大海拖延着时间,一边帮忙查探着张大奎在城里落脚的地方。
林大海连连道谢,送上了瑶琴给他准备的荷包打点,又让人套好了马车,将牙行这波人送回了城,一直送着马车到了大路边,这才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的紧赶回到了张大奎的家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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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尔芙打发了林大海,转身和瑶琴等人回了内院,瞧着已经转眼过了十八岁的瑶琴和丫儿二人组,摇头叹息道:“你们俩找夫家的时候,这眼睛可得瞧准了些,就张大奎这种连家都不顾的男人,那绝对是不能要的。”
“主子,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就要陪在您身边当差。”
“主子,您又说这话,奴婢才不想要嫁人呢!”瑶琴和丫儿两人闻言,脸色唰就红了,跺脚撒娇道。
两人虽然说的话不大相同,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也难怪瑶琴和丫儿会这般选择,毕竟跟在尔芙身边当差,她们就是府里头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这出府嫁人,要是嫁了个好人家还好,成亲生子,与寻常人一般过一辈子就算了,可要是嫁了个糟心的人家,那还不如就这么在府里头当差呢,起码尔芙这个主子,可比那些喜欢磋磨媳妇的婆婆好相处多了,而且尔芙又是个特别替人着想的性子,定然不会眼瞧着她们晚年孤苦无依的。
尔芙可不知道这俩人的小心思,她的思维和现代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她坚定地认为这人活在世,该什么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花样年华就该是好好谈个恋爱,该嫁人的时候就是要成亲嫁人,什么做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姑娘,那都是不人道的,她可不会同意瑶琴和丫儿这么做!
她都想好了,要是瑶琴和丫儿到二十五岁,还坚持着不嫁人,她就让四爷在正白旗旗下,给她们俩挑选年龄合适、人品厚道的好男儿成亲……
“你们说,这王氏知道张大奎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性子,怎么就不知道将地契这么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呢,这眼瞧着就到了秋收的时候,估计她们家都没什么存粮了吧,这要真是让张大奎将地都给卖了出去,她和孩子们可怎么活,这个冬天怎么过!”尔芙就是个闲操心的性子,瞧着瑶琴和丫儿都有些害羞了,也就不再说嫁人的事了,话锋一转就又说回了王氏这个事,她真是怒其不争恨其不幸,恨不得立马就将张大奎这个不靠谱的男人抓回来。
“主子,您就别操心这事了。
真要让奴婢说,这个人有个人的运道,王氏就算运气不错了。
那牙行经纪找到您这位好东家头上,又有林大海这个远亲的庄头为她操心,不然她这地就算是彻底保不住了,以后就算是那张大奎回来,这日子也好过不了。
再说,王氏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奴婢之前就曾经听装上的人说过她的事情,经常拎着擀面杖就将张大奎一个大老爷们追得满庄子跑,您说说哪个男人不好脸面,这成日一出门就被人各种取笑,也难怪张大奎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瑶琴很是不愿意尔芙为这样子的小事烦心,忙轻声开解道。
“是呀,王氏处理事情的手段是有问题。
可是张大奎连家里头的孩子都不顾及,自己个儿就偷摸拿着家里的银钱和地契走了,也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人!”尔芙点了点头,同意了瑶琴的说法,可是就算是王氏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张大奎都做得过分了。
主仆三人说着张大奎家里的琐事,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事最后会波及到自己个儿身上,就在尔芙这边和瑶琴说着王氏和孩子可怜的时候,王氏这个性格刚强的女人做了个一个很冲动的决定,甚至连林大海和林于氏一块劝说,也没有能拦住王氏。
王氏进城告状去了。
俗话说得好,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这说的就是那些个彻底放弃治疗,连遮掩都不愿意做的贪官污吏所执掌的衙门口,而一般官员考虑着每年吏部考核评语的问题,面子工夫,还是要好好维持维持的,也愿意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做个被老百姓赞誉的好官。
张家窑,属宛平县治下,宛平县又就在顺天府治下。
作为天子脚下,那真是屁大点动静都可能惊动到金銮殿里的那位,所以就算是在昏庸的官员在这里当差,那都是提着一百二十个小心的,生怕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毁了自己个儿的前程。
当然,能在天子脚下当差的官员,那也都是聪明人。
那些个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压根就不管老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吏部推官也不敢往这安排,毕竟谁都知道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各种官员、权贵扎堆的地方,就街边摆摊卖鸭梨的,那家里头都可能有个了不得的亲戚,所以自古京城的治安都是最好的,很少出现欺行霸市、抢男霸女的地痞泼皮。
宛平县知县,顾长亭,官居七品,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岁数,他也不指望能继续升迁,毕竟吏部把他放在这以后,他就再也没动过地方,他也就只盼着就当好宛平县的父母官,别惹上什么麻烦,安安稳稳地等到混到辞官归故里就行了。
眼瞧着,就要到了金秋九月,天高气爽,一身厚重的官袍穿上身,也总算是不再浑身冒汗了,顾长亭早起和老伴、儿子、媳妇、孙子一大家子人围坐一团的用过了简单的早饭,便依照着往日的习惯,将三班六房都转了一圈,又找了县丞和主簿进内衙,说了说农事上的事情,将各地汇总上来的邸报翻了翻,写好了工作日记,瞧着已经不知不觉就悬挂在头顶上的大太阳,喝了口热茶,伸了个懒腰,刚要回内院去小睡一会儿,衙门口的登闻鼓就被‘嘣嘣嘣嘣……’的敲响了。
登闻鼓一响就要上堂,这是个人尽皆知的规矩。
顾长亭也顾不上酸疼不已的腰肢和脖颈了,一边忙着打发了衙役去门口领人进来,一边匆忙走到了书房一角摆着的屏风后,换上了那套挂在衣架上的厚重官袍,踩着玄色的厚底官靴,拿着官帽就往大堂赶去。
来告状的不是旁人,正是气急的王氏。
王氏穿着一身还算素净的褂裙,头发梳得齐整,满脸是泪的跪在下首。
顾长亭一看就不禁皱了皱眉。
这真不是他犯懒,或者是瞧不起老百姓,实在是这家长里短的事情,比起那些作奸犯科的大案还烦人,有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更没有例律可依,全部都要靠自己个儿来把握,动不动就混个里外不是人,所以他一瞧见王氏哭哭啼啼的跪在下面就先烦了。
好在,他还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官员。
顾长亭一边招呼着衙役搬来了小板凳给王氏坐,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式问案了。
王氏,那真是个下能泼妇骂街,上能登堂论理的能人。
她抹了抹眼泪,一点不啰嗦的将自己个儿的来意说了个明白,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个儿塑造成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小媳妇,将张大奎钉在了恶霸、泼皮、混蛋的耻辱柱上,再配合着她那张风韵犹存的俊俏脸蛋,还真是很有几分说服力。
这过堂,总不能只有原告,没有被告。
顾长亭一拍惊堂木,三班衙役出列,直奔了牙行。
有了官兵出面,牙行那边也就有了个交代,牙行经纪领路,衙役很快就从一个小客栈里,找到了正在搂着一个楼子里姑娘酣然大睡的张大奎。
“还真是个混蛋。”顾长亭听着衙役的回禀,暗自咬牙。
本就先入为主,又有了衙役的侧面证明,以及以往邻里的一番证词,这王氏说的话就算是板上钉钉,彻底被顾长亭深信不疑了,偏巧张大奎被衙役从床上薅了过来,这就憋了一肚子,又瞧见王氏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告刁状,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个儿的脾气了,当着满堂衙役和顾长亭的面就要冲过去打王氏,这下他就算是将自己个儿彻底坑里了。
顾长亭接下王氏在街边托酸秀才写下的状子,上下一看,当堂宣判,重责张大奎二十大板,收监十五日,另责成张大奎赔付王氏整套妆奁,也就是说张大奎手里头的那十几亩的地契,一下子就变成了王氏的私产。
这场告讼,王氏可谓是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