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崛起南海 !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等田川介带着藩军主力部队从平户城区开拔的时候,特战团已经在东海岸边一处叫做大野村的地方开始施工修筑临时工事。
大野村依山而建,不少民房都是修筑在山坡上。而坡底与海岸之间的狭窄区域,除了用于被开垦农田之外,还有便是那条一丈多宽的官道了。虽然这只是一条路况说不上多好的土路,但也是贯通平户岛南北陆上交通的“大动脉”,海汉军向南包抄的目标,便是这条不起眼的道路。
海汉军对于在作战行动中运用土木工程十分擅长,特别是修筑临时防御工事更是堪称独步天下。为了有效阻断这条官道,防止平户藩组织武装部队从这个方向突围,特战团在大野村旁边的官道上划出了施工区,并从大野村强征了一百多民夫,加上一个连的步兵,在官道上开挖堑壕,并用挖出的土在堑壕前堆成土垒,以此来部署步兵防线。
另有一部分人则是立刻在官道旁砍伐竹木,将其一头削尖,用绳索扎成长排拒马充当路障。如果不是从薄香渔港到此地的通行条件不佳,海汉军的运兵船上其实还有许多便于快速部署的蛇腹铁丝网可用,但匆忙间能用人力运来的数量太少,反倒不如现场用竹木制作路障来得快。
临时修筑的堑壕加竹木路障的防御工事肯定说不上有多么坚固,破解的方法其实也有不少,比如使用重骑兵之类的强力兵种,或是在战场上投入火炮,再不行迂回绕过此地。
不过这些解决办法对平户藩来说都难以实现,藩军中并没有重骑兵的编制,而能使用的火炮几乎部署到了平户港的岸防炮台上,所以当下没办法将这些特殊兵种投入战场。
至于迂回绕过此地的办法更是不可取,这里被海汉军阻断之后,车马都无法再通过官道南下,而平户城区的大队人马可没办法通过迂回转移到南边的山区去。
要想不被困在岛北无法脱身,平户藩就必须得设法打通这条路,但这却正是海汉军想要促成的局面。交战地带越是狭窄,就越利于海汉军发挥武器性能的优势,在这里只要挖上几段堑壕,就足以将临海的平坦区域完全阻断,防线上部署一个连已经绰绰有余。
不过防御工事的修筑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征募大野村的民夫就耗去了不少时间,而且还有不少村民瞅空子溜进了山林里,导致征募到的民夫数量远远少于预计,指挥官孙真不得不下令让麾下的一个步兵连暂时放下步枪拿起工兵铲,加入到挖堑壕的劳动中。
而在此期间不断有小股敌军袭扰工地,虽然不足以夺回失地,但还是会让海汉军不时停下手里的活计,先组织防御将其击退。这样的袭扰战也大大延缓了修筑防御工事的进度,让孙真很是不满。
对方显然也在交战过程中不断地适应海汉军的作战方式,不再冒然发动突进,而是从官道旁的山林间发动试探性的进攻。如果海汉军这边没有给予足够的回应,他们才会慢慢加大攻势力度,而一旦海汉军发动反击,这些隐藏于山林间的武装人员就会立刻后撤,显然只是要借此延缓海汉军的施工速度,等待主力赶到。
孙真不得不在山坡上部署了一个连,用火力将对手的散兵游勇挡在无法攻击到工地的地方,才总算是稍稍消停了一些。
等田川介带着主力部队赶到附近与高洪福会合,大野村的防御工事已经初具规模,四条相互交叉呈W型的堑壕已经将这条官道及附近区域截断。尽管由于施工时间仓促,这几条堑壕的平均深度才不过两到三尺,但加上挖出的泥土堆到堑壕前面形成一道土垅,这个高度差已经足以成为藏身于堑壕内的海汉兵可以依赖的掩体。几条堑壕之间不但互通互联,而且所形成的夹角也将在战斗中化作可怕的交叉火力。
孙真在每条堑壕内部署了一个排的兵力,而先前参与修筑堑壕的连队则是先退到后方休整,充当作战预备队。而竹木制作的长排拒马则被部署在了堑壕以北,以进一步限制对手的推进速度和活动空间。根据他的估算,只要对手不在战斗中使用火炮,想从正面突破这道防线必定会付出极大的死伤代价。
而此时接到通知的东海舰队已经派了补给船赶来,将设法在附近海岸停靠,把特战团作战所需的小口径野战炮和弹药输送上岸。这条防线只要再加上几门火炮补齐短板,孙真就有把握能够在这里防住对手的反扑。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开始变暗,田川介虽然在远处确认了海汉军已经截断道路并修筑了防御工事,他还是坚持让高洪福发动一波攻势,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够在天黑之前夺回这条道路的控制权。如果能让一部分藩军成功去到南边,那海汉军在对平户城区进攻的同时,也就还得一直惦记着腹背受敌的可能性。可以大大减轻防御压力。
高洪福其实知道这个时候动手已经有些迟了,倒不如等天黑之后实施偷袭还能有成事的希望。但田川介坚持要称一称海汉人的斤两,他也只能听命行事,点了八百农兵和三百藩军,便对海汉军构筑的临时防线发动了攻势。
亲自在防线上指挥作战的孙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敌人的动向,用望远镜确认了敌军出动的规模之后,便迅速下达了作战指令:“既然来找死,那就满足他们好了!放近些再开火,让他们知道是在跟谁打仗!”
对付以冷兵器为主的敌人,特战团的作战经验可谓相当丰富了,甚至不需要指挥官下达更具体的作战命令,士兵们都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去做。
海汉军很耐心地等敌军推进到百米以内,看到对方阵中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准备发动远程攻击了,这才突然开火。密集的子弹从掩体后方飞向对面几乎毫无防护的本地农兵,顷刻间便有数十人倒在了弹雨中。
这样的杀伤效率对作战经验不多的农兵形成了极大的冲击,这些平日以农耕捕鱼为主业的本地人大多没有踏上战场的经验,如今看到身边的同伴枪响人亡,难以克服心中的慌乱,有些意志薄弱者立刻便转身往回逃,将后背亮给了海汉军。
接下来便是从小乱到大乱的过程,农兵有限的军事素养使其根本没法在这种强弱分明的逆境中坚持作战,前排人员的大量死伤迅速就转化成了溃败。后面的藩军督战队虽然接连砍翻数人,要求充当先锋的农兵部队不得擅自后撤,但此时已经变成了逃命而非后撤的农兵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无法通过督战队的阻拦原路返回,不少人就只能往官道旁的山林里逃窜。甚至有一些慌不择路的农兵直接往海岸方向逃,看样子是打算从海里游回北边了。
压阵的藩军虽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但开路的农兵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也还是让他们的信心大受打击。高洪福亲自督阵之下,这三百藩军才开始磨磨蹭蹭地往前行进。
有了田川小次郎失败的教训在前,高洪福也知道如果摆开阵势与海汉军交火形同申请自杀,对方所使用的步枪无论火力还是射程都远胜己方的武器,何况现在对面的敌人还是藏身于掩体之中,所以他并没有坚持让藩军推进到有效射程之内再开火,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上便果断下令射击。
这样的交战距离能给海汉军造成的威胁自然十分有限,孙真见对方似乎没有继续推进的意思,便也下令开火还击。不过这交火距离远了,特战团的命中率也同样会大幅下降,所以这种还击更多只是起到表明态度的作用,并没有像近距离交战那样火力全开。
双方很默契地交火一番之后,各自都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不过高洪福倒是已经能向田川介交差了。毕竟第一拨压上的农兵死伤惨重,就算田川介也不敢拿兵力有限的藩军去进行这样的消耗战,高洪福能在战场上跟对手打得有来有回已经算是不错的表现了。
眼见对手装模作样地开火一番之后就主动后撤了,孙真出于慎重也没有下令再作追击。他的任务便是构筑并守住东海岸的陆上封锁线,在指挥部没有下令向北推进之前,他不能随意妄动。
田川介没有再尝试发动攻势,而是听从了高洪福的建议,先收兵待晚间再寻机偷袭。随即田川介对参战部队进行了统计,今天从午后开始的战事中,死伤加上失踪人员已经超过三百人,好在其中大部分都是临时招募的农兵,暂时对藩军的战斗力影响还不大。
而海汉方面的伤亡数字就小得多了,甚至是远远低于战前的估计。不过钱天敦在晚些时候看到己方的伤亡,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的部队打得有多漂亮,而是认为敌军的主力尚未真正参战,所以暂时还不能对第一天的低伤亡率作出过于乐观的判断。
而海军方面的损失似乎要更大一些,在今天的炮战中为了向平户港施加足够大的压力,有七艘海汉战船在交火中被不同程度击伤,同时也伴随了两位数的人员伤亡。而对岸防炮台展开的攻击,目前还难以确认打击效果。
海军其实很少会采用这样死板的战法,这一天的炮战纯粹是为了替西路军吸引火力罢了。石迪文倒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因为承担佯攻任务而心生不满。他知道平户藩的水军一定就藏匿在附近某地,等那支水军现身,才是东海舰队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